在楚王府里——在这世上任何一户人家——女人的孩子都不止是孩子,是或许能稳固的“宠爱”,是几乎一定会改善的衣食用度,是生活的根基,是未来的保障。
尤其她两年来得“专房之宠”,楚王一定会为她再次有孕欢喜。
楚王府里还空置一位侧妃。按楚王一贯的行事,“有孕生子即晋封名位”,或许这仅剩的侧妃之位,就会因这个孩子的出世,直接落在她的身上。
亲王侧妃,居正五品,不论其他,仅月例一项,便是七品孺人的两倍。
而名位对王府里的女人有多重要,更是不言而喻。
“曹院判都说了,日子还太浅。”感受着同样激动的心情,青雀叮嘱她们,“高兴归高兴,都谨慎些,别露了相。”
她笑道:“等三个月的时候,再给你们发赏。”
“夫人放心吧!”芳蕊忙说,“我们也就在夫人面前得意一会儿,等出了这门,保管连李嬷嬷都挑不出不是。”
“夫人可是现在王府里,第一位将有两个孩子的人。”碧蕊虽还笑着,眼中已经透出忧愁,“别说还正不知心思的那一位,就是原来收了心的人,也未必还能坐得住了。”
“那就看看,她们敢怎么做吧。”青雀握着两人起身。
碧蕊和芳蕊不敢让她使力,忙顺势将她扶住。
她站直身体,比起怀承光时,更显得从容与笃定:“为一个还不知男女的孩子出手?我也想知道,这楚王府里,还有没有这么蠢的人。”-
第一个猜出青雀又有了身孕,且当面向她求证的人,自然是柳莹。
曹院判与冯御医两位不但精于女科,对儿科亦有深造,这一年多来,每个月都会轮流到云起堂两三次,专给青雀和承光诊脉看平安,时间不定,有时在月初,有时在月末,曹院判这一次来也并不显得突兀。
但柳莹知道青雀月事的日子,也早看出她今月的月事迟了几日。
曹院判来的第二天,她到云起堂,便对青雀说:“这些日子,你少出门吧?若闷了就叫人去找我,我来就是了。”
“那就,辛苦你了?”青雀笑着应她。
两人一笑。
随后是江逾白和华芳年。
“逾白还说,要趁天还不热,再求你去田庄上散心呢。”看到大女儿的第一眼,华芳年就有所察觉,“阿雀,你这是——”
“嘘。”青雀将食指轻轻竖在唇边。
“哎呦!”华芳年轻声一叫,立刻捂住了嘴,却挡不住满眼的欢喜。
“什么时候有的?几个月了?”到了内室,她忍不住连声地问,“这还没显怀,楚王殿下才走……我看,绝对不到两个月!”
“是才一个月多几天,连太医都说日子还浅。”青雀含笑看着浑身轻快,又警惕起来的母亲,不禁问,“阿娘怎么知道?”
她本打算等真正稳固了再告诉她们,今日还特意改了习惯,没用手护住腰。
“怎么知道……”
华芳年想了一想,只是笑:“我也说不出。就是看见你,就觉得一定是有了!”
“我也觉得姐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江逾白似奉易碎的珍宝一样,将她扶在榻上。
侍女将两人带来的东西拿进来,华芳年看见食盒,便说:“逾白新做的山楂糕,你是不能多吃了,尝个味就罢了。”
“我还做了许多别的,姐姐吃这个。”江逾白打开一个食盒盖,“这是我从前街丁家新学的板栗糕,他家的方子是加青梅酱,不加桂花酱,又多一点蜂蜜,比我原来做的更酸也更甜,滋味足些,姐姐尝尝?”
到妹妹这次做的几盒点心吃完,永春堂的三人也不知何时已有察觉。
她们不再约青雀逛园子、赏花,只每隔十天,带大郎来坐一时,说几句话,便避嫌离开。
有时乔娘子舍不得承光,会用眼神央求另外两人多留一会,青雀也会“恰好”让侍女新上点心、续茶,或再说起一个新的,随时能结束的话题,由她和大郎多与承光玩笑片刻。
青雀也看得出张孺人眼中的复杂。
不过,张孺人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依旧礼数齐全,言语态度不失亲热,她便也同从前一样待她和大郎。
热风吹过,春凉消去,夏天到了。
静雅堂里的人,仍如去年新受罚时一样安静。
青雀的身孕将满两个月。
一场骤雨袭过,云起堂中绿色新洗。葱茏的绿意蔓在整座王府、整个京城,正是草木万物飞速生长的季节。
永兴侯府里,却有垂老之人,已然气息奄奄,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