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北梁军营。
巡逻士兵手持长矛,在参差错落的军帐中列队穿行。
北境的八月,风有些冷,料峭寒意沿着裤腿攀上来。锃亮的铁甲反着银光,随着整齐的步伐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放眼望去,营中灯火熄了大半,偶尔可见几支星星点点的残烛,也已明显黯淡了。
再前面便是漆黑一片的牢营,到这里就意味着巡逻的终点。
果不其然,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都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打算像往常一样率领队伍原路返回。
当啷——!
寂静的黑暗中清脆一声响。
“什么声音?!”
“谁?!谁在那里?”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十几个士兵唰地一下将矛头对准牢营,警惕地戒备起来。
半晌,有妇人打着哆嗦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应道:“几位官老爷,娃不懂事打了碗……我……我这就教训他……”
说着她狠下心来,拧住男孩胳膊扬手就是一巴掌!
“呜啊啊啊啊——!”
男孩吃痛,捂着屁股哇一声哭了出来。
女人尖细的声音撕破黑暗:“死娃子!让你毛手毛脚!让你毛手毛脚!!让你……”
牢营一时鸡飞狗跳。
“行了行了!都闭嘴!”
都头暴躁地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厉声喝止。收队的时辰已过了足足一刻,他瞪了眼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子,恶狠狠地警告道:“这次先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直接拖出去砍了!”
“是是是……”妇人连声唱诺。
都头嫌恶地啐了一声,骂骂咧咧地下令:“回程!”
再看牢营里,年轻妇人险些被这插曲吓破胆,直到听见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把悬到嗓子眼的心咽了回去。
而另一边,男孩还耸着肩膀地低声抽泣,他揩了揩眼角的泪花,在尚有些朦胧的视线里,忽然瞥见天上划过一道闪亮的流星!
那流星拖着赤红的尾焰,灿若云霞,美得像淬火凤凰的尾羽。
男孩一下子呆怔在原地。
“娘,那是什么——”
*
姜棠安静地站在山岗上,挽弓如月。
夜色暗涌,她俯瞰着山脚下绵延的营帐,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