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都是死人?让这等腌臢东西混进来!”宇文拓突然暴喝一声,脚下踹翻了一名跪地的侍卫,“这匹马可是父皇的御马,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云昌吉拦在那侍卫跟前,单膝重重跪地:“殿下息怒!卑职治军不严,这就调集所有驯马师彻查!”
“大哥十年未碰马鞍,今日倒让我们开了眼。”章可馨翻身下马,一声娇笑平息了此时的紧张氛围,视线又转向昌吉,“云少统领,你手下出了岔子,这笔账可要算到我二哥头上的。”
昌吉的头垂得更低了:“羲王殿下命臣负责马场,如今郡主受伤,便是将我砍成碎片,也难以抵消乐白受的伤!”
宇文拓冷哼一声:“话说得好听,现在出了事,你要怎么办?”
“此事不怪昌吉。”乐白虚弱的声音打破僵局,“有人故意给马下毒,在马料里做了手脚。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禁军便是布下天罗地网,也挡不住这般阴毒算计。”
昌吉闻声回头,望向乐白的一双眼里满是自责和关心,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乐白!你受伤了没有?可有吓到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视线落到她双手上时,如遭雷击,“你的手……都怪我!怪我没有护好你……”
众人这时才仔细瞧见乐白手上的伤,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宇文拓与章可馨二人本因乐白伤势严重,加之御马遭人毒害,欲将怒火迁于禁军身上。可再望向乐白身旁的云昌吉时,又见他神情慌乱、痛悔真切,不似作伪,便也不再多加责怪。
“诸位可曾听闻过紫茎草?”一旁安静的杨柯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望向她。
宇文拓眉头微蹙:“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柯道:“方才抱住乐白时,我在疯马身上闻到一阵苦杏子味,这种味道并不常见,是西域迷心草独有的气息,大夏人更习惯叫它紫茎草。”她目光扫过众人惊疑的神色,语气沉了几分,“想来有人故意用这等毒物,致使马匹发狂。”
云昌吉闻言,眼底泛起血丝,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我这就去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下毒之人揪出来!”
杨柯一把按住他:“慌什么,”她瞥向一旁脸色苍白的乐白,低声道,“你现在的任务是把乐白照顾好。”说完,她转向宇文拓,“若论人脉手段,比起昌吉,殿下才是行家。”
宇文拓微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本王会下毒害人?”
章可馨劝道:“大哥不妨先听杨柯把话说完。”
宇文拓平了平神色,目示其继续。
杨柯又道:“紫茎草这等西域毒物,能躲过层层盘查流入宫中……”她尾音微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宇文拓腰间的螭纹玉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殿下,谁还能彻查清楚?”其实早在她嗅到苦杏子味的那一刻便想到了可疑之人。三日前,她替乐白整理书箱时,曾在吏部赠来的《西域风物志》夹页里闻到过类似的气息。仅凭这缕气味,并不能将罪责归于吏部,因而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按捺下去。直到章可馨那句“这笔账可要算到我二哥头上”,她才勾连起吏部与毒马之事——宇文泰暗中调查漕运舞弊、威胁左侍郎田咏,吏部何尝不会反咬一口?后来她看宇文拓的反应也不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和宇文泰感情甚笃,又是吏部宫家的人,若真想彻查,岂不比旁人便利百倍?不如就此顺水推舟,主动抛出这个线索,卖宇文泰一个人情,也省得他再威胁自己。这一步棋,就看宇文拓愿不愿意接了。
宇文拓垂眸摩挲着玄铁护甲,忽然低笑出声:“我说杨大人,你跟老七走得近了,倒是把他那套油嘴滑舌学得八九不离十。”
杨柯听他的话,心里一咯噔,怎地自己露出了马脚,让他看出来了?她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宇文拓继续道:“你说的倒也没错,宫里能彻查内务府的,除了父皇,便只有我和阿泰、老七三人。”说着猛地甩了甩衣袖,“偏偏他们俩被父皇留下陪客,今日又叫我碰上这等霉事,罢了,我也不想阿泰被父皇责怪,看在他的面子上,本王就应了你的请求。”
杨柯松了口气,顺杆儿往上爬道:“多谢殿下仗义相助。今日若没您在,还不知要闹到何等局面。”她视线一转,望向乐白,声音染上几分真切的忧色,“郡主伤势不宜拖延,还请殿下准我们先行回营请医。”
宇文拓漫不经心地转着腰间玉佩,余光瞥见云昌吉小心翼翼将乐白横抱上马的模样,忽然冷笑道:“杨大人倒挺会使唤人呐。”
杨柯恭敬拱手道:“微臣可没那个胆子!我身为郡主的伴读,昌吉的好友,如今他二人受难,我本就应倾力相助,故而方才会有求于殿下。”
“你放心,三日后,本王自会将结果告知阿泰。”宇文拓冷凝着杨柯,语调渐冷,“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杨大人应该知道后果。”
“多谢殿下。”杨柯垂首行礼,而后三人驾马离去。发生了此事,章可馨也急着驱马去找宇文泰,唯有宇文拓立于原地。侍卫见他迟迟不上马,便提着马绳往他的方向靠近,宇文拓仿佛被火烫了一般弹跳着后退,玄铁护腕重重砸在侍卫肩甲上,“再让我碰这畜生玩意,下次小心你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