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慈?也不想在此刻进行无谓的争论,便换了一种更实际、也更符合现实情况的说法。
“儿臣明白父皇的顾虑,其实父皇也不必过于忧心,即便他们二人真有幸在明春的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考中了进士,以他们。。。
沈昭的日记写完,合上册页,窗外风声轻拂,檐角铜铃微响。她起身吹熄烛火,却未立刻就寝,而是伫立窗前,凝望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庭院。一株老梅横斜,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一道沉默的誓言。
这几日朝中事务稍缓,守夜人司传回各地“公民学堂”筹建进度,已有七成州县完成首期师资培训,百姓报名踊跃。更令人欣慰的是,曾一度高涨的“皇统复归”言论,在公审大会与民心之焰行动后骤然冷却。民间自发组织起“说理会”,村头巷尾常有老少围坐,争辩宪章条文如何落地。有人笑称:“从前磕头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如今自家就要当青天,吵得饭都顾不上吃。”
可沈昭知道,平静之下仍有暗流。
三日前,南京密报:孝陵附近一座废弃道观中发现血祭痕迹,地面以朱砂绘出巨大阵图,中央插着半截断剑,正是当年玉真子佩剑“幽冥”的残片。守夜人赶到时,仪式已中断,只留下满地灰烬和一句刻于墙上的谶语??“龙蜕未成,尚待真种”。
与此同时,辽东边军再发警讯:一支由流民组成的迁徙队伍突兀出现在长城外百里处,人数逾五千,皆衣衫褴褛却步履整齐,口中齐诵《帝王术》开篇:“天命有常,唯德者居之。”带队将领试图劝返,却被其中一名孩童直视双目,冷声道:“你不是君,你不配说话。”随后整支队伍调头北去,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沈昭将两份密件并列案头,指尖轻点纸面,眉头渐锁。她唤来工学院首席学者陆明远,命其用冰晶推演仪模拟全国舆情波动曲线。结果令人震惊:尽管公开支持帝制的比例持续下降,但“对现有秩序感到不安”的人群比例却逆势上升,尤以边远山区与战乱遗民聚居地为甚。这些人不发声,不抗议,也不参与选举,但他们的眼神里藏着一种更深的东西??不是渴望皇帝归来,而是害怕再也找不到归属。
“他们不是想回到过去。”沈昭低声自语,“他们是怕未来没有他们的位置。”
柳含烟听闻此事,当晚便入宫相见。她依旧一身玄衣,腰间佩剑未解,脚步轻得如同踏雪无痕。两人在御花园凉亭对坐,茶烟袅袅。
“你知道吗?”柳含烟忽然开口,“我年轻时最恨‘宿命’二字。我以为只要拔剑而出,斩尽权贵,天下便可清明。可现在我才明白,最难破的牢笼不在宫墙之内,而在人心深处。人们宁愿相信一个虚妄的命定之主,也不愿承担自己选择的责任。”
沈昭点头:“所以我才坚持办公民学堂。不能只靠一场公审、一次火炬就以为人心已变。教育才是真正的刀,它不砍人头,却能削去蒙昧。”
“可若有人根本不愿睁眼呢?”柳含烟反问,“就像那位盲眼老僧,他临终悔悟,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是火焰?是呐喊?还是……你自己?”
沈昭沉默片刻,答道:“或许是他终于意识到,光明并非来自高台之上,而是千万人手中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灯火。”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急促钟声??是执政团紧急召集令。
二人疾步赶至议事厅,骆养性已等候多时,面色凝重。他摊开一张舆图,指向上游黄河段一处标注红圈之地:“这里,壶口下游三十里,昨夜出现异象。河水逆流三刻,形成漩涡巨柱,高达十余丈,中有黑影沉浮,形似龙首。当地百姓跪拜如潮,称‘河伯显圣’,更有数百人跳入激流,声称要‘迎主归位’。”
“又是集体幻觉?”沈昭皱眉。
“不。”骆养性摇头,“工学院派去的探测船带回水样,检测出微量‘心神共振素’??那是玉真子当年炼制控魂药剂的核心成分。说明有人在暗中释放精神诱导物质,借地理之势放大影响范围。”
沈昭瞳孔微缩:“她在用整个流域做祭坛。”
“不仅如此。”骆养性继续道,“我们追踪水源上游,发现一段已被封闭多年的地下暗渠重新开启,通往一处隐秘洞窟。洞内壁画完整记录了《九幽换命诀》最终章??‘影龙转生仪’。此仪式需三祭:一祭信者之血,二祭疑者之惧,三祭执念最深之人之魂。前三次地脉震动皆为此铺垫,而今……第七灯虽灭,但她找到了新的引火之物。”
“是什么?”沈昭问。
“是你。”骆养性直视她双眼,“壁画最后一幅,画着一个女子立于万民之前,背对朝阳,脚下踩着断裂的龙骨。旁书八字:‘逆命者身,即新龙胎’。”
殿内一时死寂。
柳含烟冷笑一声:“好个玉真子,死了还要把你的命也拖进去。她这是想借你反抗帝制的意志,反炼成新一代‘影龙’的根基!只要你一日仍被视为‘取代皇帝的人’,就永远逃不开她的诅咒。”
沈昭缓缓闭目,脑海中浮现那夜梦境中的白衣女子,以及那首童谣的最后一句:“红衣娘娘归来晚。”
原来如此。
她不是归来晚,她是从未离去。她早已将自己的执念织进这个时代的裂缝之中,等待某个人站上高位,成为新的象征??无论是皇帝,还是“代替皇帝的人”。
若沈昭倒下,便会有人继起,再度披上救世之名;若她长久屹立,则会被神化为新的偶像,终成万众仰望的独裁者。无论哪种结局,都是旧秩序的重生。
“所以……”沈昭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洗,“我必须从高台上走下来。”
“你说什么?”骆养性一惊。
“我要辞去监国之职。”沈昭语气平静,“新政推行至今,执政团六部运转有序,民意司监督有力,守夜人司遍布全国。我不再是不可或缺之人。恰恰相反,我的存在本身,已成为某些人寄托信仰的锚点。”
柳含烟盯着她:“你想彻底抹去‘中心’?”
“对。”沈昭点头,“真正的共和,不该有核心人物。权力应当如稻田里的水,均匀流淌,而非汇聚成湖。我要让所有人明白,没有人能代表他们做出决定,包括我。”
骆养性长叹:“可此举风险极大。一旦你退位,必有政敌趁机夺权,或煽动民众恐慌,制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