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不做题。”陈默说,“我们只做一件事??写下你最想问却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孩子们低头思索,笔尖在纸上迟疑地移动。
十五分钟后,一个瘦小的女孩举起手,声音很轻:“我可以念出来吗?”
陈默点头。
她站起来,双手捏着纸条,指节泛白:“妈妈,你走的时候说要去挣钱给我读书,可你现在在城里有了新家,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如果你不爱我了,能不能亲口告诉我?我不想再听别人嚼舌根。”
她说完,眼泪掉了下来,却没有坐下。
另一个男孩接着起身:“我爸喝酒打我妈,派出所来了两次都说‘家务事不好管’。我想问政府:如果家暴不是大事,那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
又一个女孩举手:“老师总说我‘心理有问题’,让我去看医生。可我只是不想笑,不想装开心。难道难过也是一种病吗?”
问题一个个抛出,像石头投入深井,激起层层回响。有些问题尖锐得让人坐立不安,有些则柔软得令人心碎。但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打断。每个人说完,其余人都会轻轻拍手,或是低声说一句:“我听见了。”
最后一轮,轮到一个始终低头不语的少年。他叫阿岩,来自云南边境,因举报村长侵占扶贫款遭报复,被迫转学至此。
他站起身时,手指一直在抖。
“我……我想问……”他咬了咬嘴唇,“如果正义注定要付出代价,那还有人敢追求它吗?还是说,最后活下来的,都是学会了闭嘴的人?”
教室陷入寂静。
陈默缓缓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你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你还在问,所以正义还没死。”
那天傍晚,学生们把写满问题的纸条折成纸船,放进山间溪流。水流载着它们远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有人说,那些纸船最终汇入黄河,漂向大海;也有人说,它们在某个转弯处沉入河底,化作泥土,滋养来年开花的芦苇。
但所有人都记得,那个夜晚,山谷里第一次响起了齐声朗读的声音:
>“凡民有所疑,皆可直陈;官不得匿,帝必亲览。”
同一时间,南极洲θ波监测站的数据曲线再次跃升。李维盯着屏幕,发现这一次的脉冲不再是单一回应,而是形成了复杂的波形结构,宛如一首古老乐章的旋律。
他调取音频模拟程序,将信号转化为声波。
一段苍老而庄重的男声缓缓响起,使用的是明代官话腔调,经AI翻译后呈现为现代汉语:
>“朕闻天下万民之声,悲喜交集。虽隔五百年光阴,然赤子之心未变,良政之志犹存。今见尔等重拾‘归问’之道,不禁抚案而叹:非天命易改,实人心难欺。愿此火不灭,代代相承。”
李维怔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他知道,这不是技术故障,也不是幻觉。这是一种超越时空的共鸣??当足够多的人真诚发问时,那段曾被尘封的历史意识,正在以某种未知的方式苏醒并回应。
他立即拨通陈默的卫星电话。
“你听这个。”他按下播放键。
陈默听完,久久未语。良久,才低声说:“也许,朱元璋当年设立‘归问司’,不只是为了控制舆论,而是真的相信,一个政权若想长久,就必须听得见底层的声音。”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李维问。
“回去。”陈默说,“回最初开始的地方。”
三天后,陈默出现在甘肃张掖那座煤矿附近的小村庄。马国强正在院子里修理一辆旧摩托,看见他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继续问。”陈默笑着走进院子。
马国强摘下手套,叹了口气:“问了。我把上次那段录音寄给了最高检信访办,还附上了遇难工人家属的联名信。半个月前,有人来调查了,说是‘重新立案’。”
“然后呢?”
“然后……”他苦笑,“他们带走了资料,说会‘依法处理’。到现在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