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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8宴席（第2页）

影子凝视着他，许久，才道：“你可以成为守门人。”

“守门人？”

“不错。”影子抬手指向龙刀根部，那里有一道细微裂痕，正渗出丝丝黑气，“言语复苏的同时，也有怨念滋生。有人借共语祭之名煽动仇恨，有人伪造死者遗言挑起纷争，更有邪教组织宣称‘唯有彻底焚尽旧世话语，方能迎来纯净新纪元’。这些，都是言语失控的表现。你需要留下，守护这扇刚刚打开的大门，不让光明沦为新的暴政。”

白砚秋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签下无数死刑令的手，此刻颤抖不止。

“若我拒绝呢？”

“那你将永远听见他们在哭。”影子平静地说，“每一个被你抹去名字的人，每一句被你截断的话语，都会在你梦中重复响起，直到你疯癫或死亡。”

白砚秋笑了，笑容苍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赎罪。”

他站起身，走向龙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有回头。

当他伸手触碰刀柄的瞬间，整把水晶长刀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他看见自己年轻时站在正音司大殿之上，冷漠宣读清洗名单；看见一名少女因写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被当场剜舌；看见自己亲手将一本诗集投入火盆，火焰中传来孩童哭泣般的吟诵声……

痛楚如雷贯耳。

他仰天嘶吼，全身血管暴起，七窍渗血。

就在众人以为他将就此毙命之际，龙刀忽然吸收所有光芒，归于沉寂。而白砚秋，已然盘坐于刀下，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如游丝。

闻心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挡住。

“他正在接受‘言噬’。”影子解释，“这是成为守门人的仪式??让过往所有被他压制的声音，反过来吞噬他的神识。若他撑过去，便能听懂万物之语；若失败，则魂飞魄散，永不得轮回。”

闻心咬唇，终是后退三步，重新抱琴而坐。

她开始弹奏一首从未示人的曲子??《醒梦谣》，据说是上古巫女用来唤醒死者的秘音。琴声如泣如诉，穿透风雪，缠绕在白砚秋周身，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护罩，替他抵挡部分冲击。

三天三夜过去。

第四日凌晨，白砚秋猛然睁眼。

那一瞬，天地为之震动。

他的双瞳已不再是黑色，而是呈现出流动的文字色泽，仿佛两汪由千万词汇汇聚而成的深潭。他抬头望天，北斗七星的位置再次变化，这次竟拼出一个古老的象形字??“听”。

“我听见了。”他喃喃道，“全都听见了。”

从此，白砚秋不再行走人间。他盘坐于龙刀之下，成为第一位“默守者”。每日清晨，他会诵读一段无人知晓来源的经文，据说那是所有被遗忘语言的总和。每当有极端情绪爆发??如大规模仇恨言论、集体失忆征兆、或虚假记忆扩散??龙刀便会自动感应，释放出净化光波，平息风波。

而闻心则成了游走四方的“传音使”。她带着古琴走遍九州，每到一座言启城，便举行一场“静语会”??参与者需先沉默三日，而后方可发言。她说：“唯有学会沉默，才能真正懂得说话的意义。”

与此同时，社会并未因真相揭露而立刻太平。相反，风暴仍在继续。

南方某县爆发“姓名之争”：一群年轻人要求更改祖辈因清洗令被迫改姓的族谱，遭到保守家族激烈反对，甚至引发械斗。西北边境，有将领借“忏悔运动”清除异己，假造他人罪行张贴于思过墙，导致数名无辜官员自杀。更令人忧心的是，一些极端团体开始鼓吹“语言原教旨主义”，主张只允许使用未经污染的上古典籍语言，其余一切口语方言皆属“堕落之音”，应当禁止。

面对乱象，第十一城召开首次“共议大会”，邀请百姓代表、学者、前官员、受害者家属共商规则。会议持续四十九日，最终确立三条基本原则：

其一，“言有界，心无疆”：任何人可自由表达，但不得煽动暴力、伪造证据、或恶意侵犯他人隐私；

其二，“录必存，删即罪”：所有公开言论一经录入忆脉系统，永久保留，任何试图篡改、删除者，视为重罪；

其三，“听为先，说次之”：在争论中，倾听比表达更重要，每场公共辩论前，必须安排十分钟静默时间，供人沉淀情绪。

这三项原则被称为“三诫”，刻于十一城默碑之首，成为新时代的言语宪章。

然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