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趴下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身上拧巴在一起的骨头终于有了片刻舒缓的时间。
不过,尽管累得要命,陶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满心盘算着之后的行程。
过来的路上,梁椟把他的发现和陶珑简略说了一遍。
如今,南海是不能再待了,就算有季知礼管辖,这边地广人稀,陆家真要对他们这群人出手,只怕尸体丢进山里都要过个一年半载才能找到。
所以离开采石场后,陶珑叫雯芳和护卫即刻动身回崖州,一方面向季知礼报备与这个采石场有关的事,一方面将自己的人全都带上,前来会合。
保险起见,她还叮嘱雯芳再搞来一辆马车,用以做障眼法。
——没办法,要离开南海,儋州是必经之地,而此处的知府又是不折不扣的陆党人,陶珑不敢有任何侥幸,必须防患于未然。
离开南海,之后的路就要好走许多。
陆党人大多在北方任职,南方只有个吕光能拿得出手,但他是个优先明哲保身的,即便知道了陶珑一行人干的事,怕也只会先想怎么与陆党划清界限。
但之后要到京城去……
陶珑有些发愁。
是,的确可以像自己上次回京一样走水路,但客船只能到津海,要去京城还得再赶大半天的路。
他们手上的,是陆家有谋反嫌疑的人证物证,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陆家会放过他们?
要说还有谁能保护自己这一行人,除了军队,大概就只有锦衣卫之流了。
……锦衣卫?
陶珑猛地起身,看向立在旁边的梁椟,“去京城的路上,你有没有安排人?”
梁椟虽然从未明说过,但他能如此大喇喇在京城抛头露面,又去给陆修明做事,肯定依旧和北镇抚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他难道就想不到陆家会半道动手?可梁椟既然没对自己的安排有任何异议,那说明他定然也另有计划。
梁椟正靠着墙打盹儿,闻言愣了片刻,才道:“离开南海后再递信过去,届时会有人在津海接应。”
陶珑放下心来,也懒得再趴下,转而瘫在椅子上走神。
“你……不再问点别的?”梁椟犹豫开口。
陶珑奇怪地瞥他一眼,“问什么?”
梁椟哑然半晌,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抿了抿唇,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南海再送信。”
“那是你的事。”陶珑无所谓道,“你不说,我为什么要问。再说,我问了,难道你就会说?”
梁椟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南海现在还没我们的人。”他轻声道,“在这里送信出去不安全。”
陶珑“哦”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再说任何一句话,像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梁椟这下被堵住的不只是喉咙,心里也堵得难受。
毫无疑问,眼下的情形就是他所期望的,和陶珑相处的状态。
他不希望陶珑追根究底,也不希望陶珑太掺和进陆党的事——尽管眼下还是误打误撞地被搅了进来,但只要能安全到达京城,陶珑就可以继续做一个“局外人”。
可陶珑真的一点不关心与他有关的事了,梁椟又憋闷得抓耳挠腮。
他重新闭上眼,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吐息,压制住心里杂草般疯长的焦躁。
梁椟警告自己,就应该这样,这就是对他们彼此都好的状态。
……至少,是对陶珑更好的状态。
时间过得极快,几乎只在眨眼间,天色渐亮,詹诚那边开始收针,絮絮叨叨对何二和他妻子叮嘱起来。
陶珑暗自估算了下时间,雯芳他们应当也快来了,倒是正好。
果不其然,一行人刚向詹诚道别离开,走向官道上,就见远处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骑马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雯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