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太子缓缓抬头,眼中那未干的泪意如同初春的雪。
他的悲怆,逐渐融化。
他死死盯着贾环手中那封密信。
那上面“权臣跋扈”、“新主孱弱”、“早做绸缪”、“清。。。
贾英走出王府侧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春的寒意。他脚步未停,青衫在风中微微摆动,背上的书箧沉甸甸地压着肩头,却也稳稳托住了他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轻盈。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身后,王府的灯火渐远,如同退去的潮水,将他推入未知的深流。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定远王次子,不是太师之孙,不是锦衣玉食的贵胄公子。他是贾英,一个要去寻礼法之人。
金陵的雨,还在下。
细密如针,织成一片迷蒙的纱幕,笼罩着书院外的石板路。贾英站在江南烟雨之中,望着眼前这座白墙黛瓦、飞檐翘角的学府,心中竟无半分怯意,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来了。”守门的老仆撑着油纸伞,眯眼打量着他,“你是……贾若?”
“非也。”贾英拱手,声音清朗,“我是贾环之子,贾英。”
老仆一怔,随即恍然:“哦!那个‘舍父而取礼法’的贾公子?”
贾英微微一笑:“正是。”
老仆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其衣着朴素,举止谦和,不似传闻中那般狂悖,反倒透着一股子沉静的力量。他点点头,侧身让开:“进来吧。山长说了,你若来,不必通报,径直入内。”
贾英道了声谢,迈步跨过门槛。
书院之内,格局清雅,回廊曲折,书声琅琅。然而当他走过讲堂外时,那些原本诵读经义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一道道目光从窗棂后探出,带着好奇、审视,甚至几分敌意。
他知道,这些人早已听闻他的名字。
不是作为权臣之后,而是作为一个“大逆不道”的异类。
他并不回避这些目光,反而挺直脊梁,一步步走向主院。
山长姓陈,名明理,乃当世大儒,以持正守礼著称。此刻正端坐于堂上,手中握卷,眉目肃然。
“你来了。”陈山长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却暗藏锋芒,“可知我为何允你入院?”
贾英躬身行礼:“晚生不知,请先生教诲。”
“因你胆大包天。”陈山长冷冷道,“‘吾爱吾父,吾更爱礼法’??此言一出,震动神都。士林哗然,朝野侧目。你说要立新礼法,约束君王权柄,使豪强不得专横,使百姓得以安生。可有此事?”
“确有此志。”贾英抬头,目光坦荡,“但非为哗众取宠,实为天下苍生计。”
“好一个苍生计!”陈山长冷笑,“那你可知,《春秋》有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你公然背弃孝道,岂非乱伦之始?”
贾英神色不变:“孝者,非盲从也。若父行不义,子默然顺之,是助纣为虐,非孝也。真正的孝,在谏诤,在匡扶,在不让至亲陷于不义。晚生之所以言‘舍父’,并非弃父于不顾,而是不愿以私情蔽公理。若天下皆因亲情而纵容权贵,则礼法何存?正义何在?”
堂中寂静。
连窗外偷听的学子也都屏息凝神。
陈山长盯着他良久,忽然叹了一声:“你父亲是当朝太师,位极人臣,你却要立法规制他?不怕他震怒之下,断你前程,甚至……取你性命?”
贾英嘴角微扬:“若真理需以性命相殉,晚生愿往。”
四字出口,如金石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