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列举两本郭太史所著的典籍,垂下视线,盯着地面。
坐在上首的两人寒暄片刻,李监副先站起来,“我还要进一趟西苑,去看看观星台的情况。”
“慢走。”叶官正摆摆手,“克晦,送送李监副。”
江望榆一愣,跟着叶官正送李监副走到月亮门,见对方走远后,立即说:“叶官正,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事情
紧急吗?”叶官正迟疑一会儿,“我想跟你说说最近衙门的变动,日后你当差的时候,心中有数。”
这的确是她想知道的。
想起多日未见的元极,她思索片刻,选择跟叶官正走回去,坐在原来的位置。
叶官正喝了半杯茶润润嗓子,沉声开口:“这是昨日才由锦衣卫亲自宣读的诏令……”
刘益心怀不轨,胆大妄为,竟然敢在皇宫之内害人,目无王法,视天子威权为无物,挨了三十廷杖,流放千里。
刘监副包庇亲属,治下不严,有故意纵容之罪,贬出钦天监,刘家三十年内不得举荐进入钦天监,亦不可以参加科举。
江望榆认真倾听,忽然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姓名,追问:“陈丰?他怎么也被贬谪了?”
“是。”叶官正看看屋外,压低几分声音,“他的罪名也不小,勾结朝臣,擅自泄露天象记录,跟刘益一样被流放,不过听说人现在病了,就连新上任不久的陈通政使也被贬了。”
捕捉到相同的姓氏,她猜测:“他们是同族?”
“听闻往上数五代,的确是同族。”
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五名官员被贬职、罚俸,甚至有几名天文生也牵扯其中,被逐出钦天监,家中天文历法相关的书籍尽数被没收。
有人贬官,自然有人升官。
原来春官正升任新监副,空出来的五官正、灵台郎等位置,亦有人补缺。
江望榆听完升官的人员姓名,仔细回想,以前她去监里借天文书,遇到过其中一两个人,似乎行事忠正,努力钻研天文历法,为人听说不错。
然后便是坐在上首的叶官正,也从夏官正升为春官正,算是五官正之首,有李监副做例子,以后升为监副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还是懂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况且对方特意告诉她这么多变动,起身作揖:“恭喜叶官正,多谢您指点下官。”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叶官正笑容满面,“无论是何职位,都要恪尽职守,方能不负圣上隆恩。”
江望榆低着头,没应声。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官正笑容微减,语气变得严肃,“我听监正透漏,最近皇上心情似乎不大妙,你在西苑当差,务必小心谨慎。”
天子心情不好?
第45章第四十五章或许他以后不会再来观星台……
江望榆短暂地疑惑一瞬,随即抛在脑后。
天子心情不好跟她又没关系,况且朝堂上上下下官员无数,有的是人愿意为天子排忧解难,舒展君颜。
“不过这很正常。”叶官正自顾自地说下去,“监里出了这么一档事,皇上必定生气,就连吴监正,都差点以为自己保不住官位了。”
她没有接话,再次客气地回道:“多谢叶官正指点,我记住了,必定小心行事。”
“谨慎一些总归没错。”
江望榆又道了声谢,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该讲的都差不多了,叶官正点点头,“也好,有空常来家里坐坐。”
她脚步一顿,毕竟对方今天指点良多,没有完全拒绝:“若是有空,我再去拜访。”
离开钦天监,江望榆回想今日所见,许是因为这场风波已经平息,衙门气氛不像之前那么压抑,上司、同僚、书吏不再一直绷着张脸,有人甚至脸上带笑,脚下生风。
只是……他们似乎只知道刘益当初在太液池害人,却不知道具体害的是谁。
她想了想,脚尖一转,偏离回家的方向。
深棕色的院门依旧挂着锁,敲门也没人应,抬手一摸,指腹甚至沾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江望榆踮起脚尖,比划两下院墙的高度,再往两边看看,没有种什么树,只得放弃爬墙进去的想法。
先前听了一堆升官贬官的姓名,没有听到元极二字,看来他在这场风波中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