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尘封记忆中的已故之人,谢清晏声音轻了下去,“在她死之前最后三年,每一日,她都会一边折磨我,一边哭着问我,最该死的明明是我,为何他们都死了,我却没有死呢。”
“……”
董其伤脸色一变。
即便在他面前,这也是谢清晏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直言身世。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更深地埋下头去。
亭子间死寂下去,湖上渐渐飘落了雪,叫天地肃杀,寒风终将泯灭一切生机。
谢清晏自嘲地笑了。
他不奢望。
这世上早已没有人,能替裴家四百余枉死忠烈之人原谅他了。
他注定是复仇之刃所指向的最后一个罪人。
他应得的。
“谢琰之!”
直到湖面的寂静被云侵月有些焦躁的声音打破。
谢清晏将一切情绪敛下,回身时,正逢云侵月快步走入亭中。
手臂上系着一条白布。
“凭吊何人?”谢清晏落座榻上,淡然问。
云侵月不知缘何恼怒:“你说凭吊何人?该是你去的,我替你去了,你却不知今日什么人下葬?”
“……”谢清晏拈过茶盏的指骨略微停顿,像思索过后,他平静淡定地哦了声,“安望舒旧仆,那个叫象奴的。”
云侵月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了:“那夜发生之事,我已经叫人与你转达了。我不信你还不明白当年安望舒也只是被宋皇——被人恶意引导利用!结果这等时候,戚姑娘正是最难过伤心之时,却三日不见你露面!谢琰之,你究竟怎么想的?!”
“你想我露面,去做什么。凭吊她么?”
谢清晏漆眸清冷地撩起。
“云鉴机,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
云侵月下意识问:“什么话?”
谢清晏垂眸,盖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指骨压在杯盏上,隐透起用力的青白。
云侵月并未察觉,只是被这话气得瞪大了眼睛:“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怪她?谢琰之,你——你什么时候成了这等迂腐冥顽之人?!”
“……”
谢清晏没有解释。
站去了亭外,董其伤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听过了谢清晏方才所言,所以他比云侵月更早察觉——
谢清晏口中的“我”便是我。
若连戚白商的母亲都是卷入那场旧案而无辜丧命,那谢清晏背负的自罪里,又何尝不是再添了一条性命?
还是他所爱之人至亲的性命。
“你今日来,便是为了她来兴师问罪么?”谢清晏问。
云侵月死死盯着谢清晏,却还是看不破他画皮之下所思所想。
他气恼地坐下来:“离你与婉儿的婚期不过二十日了,你准备如何?我可告诉你啊,你要真敢拖到那天,我可是会抢婚的。”
“只要陛下归京,这婚便成不了。”
“陛下归京?……算起来也没几日了。虽说这次借他南下,反而将死了宋家,但谢聪表率如今天下褒赞,怎么也不至于叫储君之位改弦易辙吧?”
云侵月思来想去,犹然不解。
他索性问:“你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