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将茶盏倒扣,垂眸似笑,声线却冷清霜彻——
“我要上京地覆天翻。”-
与宋家相关的上京密报,是廿六那日送到了归京路上的御驾前。
随行官员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晓得陛下接到密报后龙颜大怒,为此甚至耽搁了半日,于下榻州府住地大发雷霆。
而宋皇后更是在得知密报消息后便晕了过去,随行太医们急得进进出出,直忙到了大半夜,才终于见皇后转醒。
她一醒来,便问身边跟了她好些年的嬷嬷:“陛下睡下了吗?”
“陛下还未就寝,正在与邱内侍发火呢。”嬷嬷忙擦着眼泪答。
“扶我起来,”宋皇后病容憔悴,眼神却决然,甚至看得人有些发冷,“叫御厨将滋补的汤药盛上一碗,随我去见陛下。”
“殿下,只怕陛下如今正在盛怒,不会见您啊……”
“今日,我非面圣不可。”
嬷嬷见宋皇后自顾扶着榻起身,有些焦急地上前搀扶。
她压低了颤栗的声:“二皇子殿下已经舍了宋家,足以为他搏得百世英名了,此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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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回天,殿下万万不可再惹怒陛下……”
“你大胆。”
宋皇后气有些弱,神色却岿然近冷漠,“二皇子是你能指摘的么?”
嬷嬷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泪水涟涟:“奴是怕殿下您气郁伤心过度,伤了凤体啊。”
“……”
宋皇后慢慢捏紧了袖笼,又松开,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些回缓:“我是气郁,却还未失了理智。聪儿他太急切了——谢明虽有滔天之过,但也只是与他那胞妹一同禁足各自宫苑中,非召不出。失了帝心不假,终究未死,便仍是祸患、是陛下可退一步的备选。”
嬷嬷迟疑抬头:“殿下是想?”
“聪儿身旁的这座山倒了,靠不得旁人,”宋皇后甩袖回身:“归京之前,陛下的态度我必须替聪儿探分明……照我说的去做。”
“是,殿下。”
嬷嬷端着汤药,跟在皇后身边入了谢策今日下榻的州府别院。
一路过看守侍卫,宋皇后都不许他们声张。
故而从廊下走近正堂,也未惊动里面的谢策,倒是门窗紧闭,也拦不下房内暴怒的声响。
宋皇后的神色有些紧绷,却又有些宽慰。
——至少不是她所预料的最坏的结果,陛下是真心要留下宋家的。不管这份真心是为何而生,不管他原本打算如何去做。
“汤药给我,你下去吧。”
“……”
宋皇后掩下内袖中露出的一角软纸,端着汤药走到紧闭的门前。
她停住身,正要出声。
房内,忽然响起一声瓷器被掷地摔碎的重声。
宋皇后一惊,尚未回神。
就听谢策难以遏制的怒声扬出:“……什么未来储君?若不是琅儿早夭,又怎会轮到他这样一个只知逞凶斗狠的蠢物?!”
话声惊寂。
刹那后,便是屋里邱内侍被吓得扑通一声扑在地上长跪磕头的凄厉声音。
“陛下!!!”
“……”
门外。
面色惨白的宋皇后僵滞地站了许久,直到寒彻的风灌过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