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回神,端着汤药转身。
嬷嬷看到宋皇后去而复返,有些担忧地上前:“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可是陛下不愿见您?”
“是药凉了。”
宋皇后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汤碗拿起,没有一丝犹豫地泼进了院旁的草丛里。
她的脸色仍有些发白,下颌却扬起,绷住一条像弯刀那样冰冷锐利的弧度。
“我亲手,去给陛下再熬一碗吧。”-
三日后,上京。
琅园,海河楼。
谢清晏独坐二楼书案后,正提笔写信,落笔的却不是大胤官话,而是一堆歪蝌蚪似的北鄢文字。
云侵月进来时,正见谢清晏将其折起,放入信封,一声叩响后,谢清晏没抬眼地一举,递给了翻窗进来的董其伤。
云侵月翻了个白眼:“木头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进来刺客了呢,你就非得走窗?”
木头没有说话。
给他的答案是一个冷酷的背影,以及再次悄无声息翻出窗外的动作。
云侵月倒也习惯了,敲着折扇坐到谢清晏对面:“北鄢那边情况怎么样?”
“千钧一发,”谢清晏懒垂着眼,“各部族势如水火,维系不了多久的平静了。”
云侵月若有所思地撑着颧骨。
“你来做什么。”谢清晏从书案后起身。
“哦,”云侵月靠着书案一翻,目光追着他,“我听说,陛下的御驾明日便要入京了?”
“嗯。”
“阳东魏家的重兵都要屯到眼皮子底下了,这是宋家的意思,还是魏容津的意思?若是前者,他们未免反应太迟了些,要是后者,魏容津怎么敢的?”
“还有一种可能。”
“嗯?”
云侵月敲着掌心的折扇停住,看向谢清晏。
那人正拿起桃心木架上的长剑,低垂着眼,以软布轻慢擦拭而过:“是谢聪的意思。”
“?”云侵月脸皮一紧,坐直了身,“你是说,二皇子越过了宋家,将魏容津直接拢到了麾下?”
“既游猎那日,密谈不假,无非便是谁得益处,”谢清晏道,“如今宋仲儒‘畏罪自尽’,宋家满门凋敝,狱中待死,他们不是得利者。”
云侵月眯起眼:“那就只有二皇子了。看来他也不是全然废物,竟能悄无声息地从宋家手里,将他们喂了多少年的猎狗给骗过来?”
“阳东节度使藏下的私军,本便是宋家替二皇子豢养的亲兵。”
谢清晏擦罢长剑,信手一指,剑上流转冷光耀过他眉眼,映如冰雪肃杀。
“他们的军械辎重喂去北疆的不足十之一二,谢聪看透了,却不点破。兴许这样,能教他对宋家痛下杀手时不留迟疑吧。”
云侵月一时有些心情复杂:“这位殿下,当真是心狠手毒啊。”
他一顿,转问谢清晏:“不过阳东节度使藏兵多年,虽说城中有你的玄铠军在,但这等地方并非骑兵所长,他们又十倍于你,当真不调镇北军入京?”
谢清晏侧身睨来,眸色清冷:“镇北军入京,你是想我谋逆么?”
“咳……”云侵月咳嗽起来,低头起身,“怎么可能呢?”
谢清晏回过身去:“镇北军不会有任何一支入京。只要阳东私军不动,玄铠军亦不会动。”
“?”云侵月顿时忘了掩饰,皱眉道,“那谁来保你,万一陛下归京后发难,或者二皇子——”
“他们随我战场征伐,死伤过半,十载保下一条性命,是为了与至亲相逢,而不是为了我的一己私仇送命。”
谢清晏冷声打断,归剑入鞘。
云侵月皱眉上前:“可他们若和我一样,心甘情愿追随、为你赴汤蹈火呢?”
“那便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