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篱走上前,取出陶笛,吹奏出一段全新旋律??没有愤怒,没有控诉,只有一句反复吟唱的心声: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女子嘴唇剧烈颤抖,终于,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响起:
“我……姓李,名婉贞。
我是……大秦第一个想让百姓说话的人。”
全场泣不成声。
她被扶出地宫时,天光破云,久违的阳光洒落在听寂峰顶。她仰面而立,张开双臂,任风吹乱白发。
随后,她对着苍穹,一字一句,喊出了被压抑三十载的宣言:
“我不认罪!
我没有错!
言论不该被锁住,灵魂不该被静音!”
每说一句,便有一座镇天司旧址的投影在各地崩塌。
每喊一声,便有一口禁语铜钟自行碎裂。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全国范围内,所有曾用于监听、审查、惩罚言说的机关碑文,尽数化为齑粉。
数日后,朝廷召开御前会议。太子亲自主持,宣布三项诏令:
一、追封李婉贞为“言道先觉”,建祠享祭,列入正史;
二、彻底拆除听寂峰地底遗迹,改建“自由之声纪念馆”;
三、设立“鸣心日”,每年今日,全国钟鼓齐鸣,鼓励民众公开陈述心声。
苏篱未出席典礼。
她在返程途中,于一处荒村停下。
那里有个哑巴女孩,自幼被巫医施咒,声称“开口必遭天谴”。村民信之,将其囚于井中。苏篱带人救出她时,孩子眼神空洞,四肢瘦弱如柴。
她抱着女孩坐在村口老槐树下,轻轻吹响陶笛。
起初,女孩毫无反应。
直到某一刻,笛声与风穿过树叶的沙响形成奇妙共振,女孩突然抬起手,指着天空,发出一个极其微弱的音节:
“啊……”
苏篱泪流满面。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镇天司虽亡,但恐惧仍在人心深处扎根。有些人宁愿沉默,因为说话曾带来灾难;有些人习惯谎言,因为真相太过沉重。
可只要还有一个孩子学会发声,就说明火种未熄。
她将女孩带回苍梧岭,收为弟子,亲自教授音律与文字。
她不再追求完美的旋律,只教她们如何诚实地说出第一个字。
多年后,这位女孩写下了人生第一篇文章,题为《我害怕,但我还是说了》。文章流传天下,成为新一代学生的必读篇目。
而在遥远的西域,一支驼队正穿越沙暴。领队的老者怀抱一支破损陶笛,对身旁少年说:
“记住,最勇敢的声音,往往最先破碎。
但正因为碎过,才听得见真实。”
风沙渐歇,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
远方,隐约传来钟声。
不知是长安的回音钟,还是某座新建的民间鸣心塔。
又或许,只是大地本身,在倾听每一个不肯沉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