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道银光自南方疾驰而来,如流星划破长空。落地化作一名女子,素衣如雪,双鱼玉笛横于臂弯,眉目清冷依旧,却是苏渺。
她身后跟着一人??净尘。
昔日冷漠如冰的僧人,如今眼神温润,手中捧着一只陶罐,罐中盛着铜铃寺三百僧侣的骨灰。
“我带他来了。”苏渺说,“他说,愿以余生修补被‘忘川引’毁去的记忆。”
净尘跪地,双手奉上陶罐:“每一粒灰,我都记得他们的名字。我会走遍天下,找到他们的亲人,告诉他们:你们的父亲、儿子、丈夫,并非寂寂无闻而终,他们曾诵经百日,只为超度一场瘟疫;他们曾绝食七日,只为阻止一场屠杀。他们不该被遗忘。”
陈砚动容,上前扶起他:“你已经开始了。”
苏渺转向陈砚,目光柔和:“你也做得很好。孩子们开始讲故事了,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她取出那片封存银发的冰晶,递给他:“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极北了。第九笛等不了太久,它已经开始呼唤主人。若再拖延,恐怕会被‘忘’之力抢先污染。”
陈砚接过冰晶,寒意刺骨,却让他清醒无比。他看向书院桃林,春风依旧,花瓣纷飞,纸上的名字仍在闪烁。
他对柳念安说:“帮我照看这里。”
又对净尘道:“等我们回来,一起编《心灯录?西北篇》。”
苏渺点头,取出双鱼玉笛,吹奏一段短促清音。霎时间,天地风起,云层裂开,一道由星光织就的虹桥自天垂落,连接长安与极北方向。
三人踏上虹桥,身影渐行渐远。
而在极北祭坛,第九支冰晶玉笛悬浮半空,周身环绕着无数细碎光影??那是千年来未能安息的记忆碎片,像萤火般围绕笛身旋转。它们低声呢喃,诉说着各自的遗憾与牵挂:
>“我想再抱一次我的女儿……”
>
>“谁还记得我在城破那日举旗高呼‘誓死不降’?……”
>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喜欢她……”
笛心那颗心脏剧烈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引发一场微型雪崩。祭坛四周原本僵立的八根石柱,此刻竟逐一亮起微光,对应着现存八支玉笛的气息。它们虽远隔万里,却在同一频率共振。
当苏渺三人抵达祭坛时,风雪骤停。
万籁俱寂。
第九笛缓缓下降,悬于三人头顶,笛孔朝下,宛如等待承接某种献祭。
苏渺取出冰晶,将其置于掌心,闭目低语:“以我之忆,引汝之灵。”
银发融于风中,化作一道流光射入笛身。刹那间,玉笛爆发出刺目白芒,苏渺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身形晃动。
“苏姐姐!”陈砚欲上前,却被柳念安拦住。
“这是她的选择。”柳念安低声道,“只有真正背负过他人记忆的人,才能成为引灯者。”
光芒持续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收敛。第九笛静静漂浮,仍未落地,显然尚未择主。
苏渺虚弱开口:“它需要更多……需要一个愿意为所有人承担遗忘之痛的人。”
她看向陈砚:“轮到你了。”
陈砚怔住。
“我不够格……我只是一个抄书的……”
“正因为你抄了那么多故事,你才够格。”苏渺微笑,“你听过一百零七个生死离别,见证过无数‘最后一句话’。你把它们一个个写下,怕写错一个字,怕辜负一句托付。这份沉重,早已超过任何修行。”
她握住他的手,将双鱼玉笛放入他另一只掌心:“现在,把你知道的所有名字,全都吹给它听。”
陈砚颤抖着举起双鱼玉笛,贴上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