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那宛若遮天蔽日的九尾狐仰天长啸,声震九霄,浑身雪白,狐尾却如烈焰般在夜空中狂舞。
顷刻间,月光被撕裂成碎片,洒落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泛起幽蓝的光晕。
“嗯?”
谢安心头一惊。。。
雪落无声,却在天地间织出一张细密的网。终南山的雪比往年更沉,压弯了松枝,也压低了人间的呼吸。忆源塔第六层那盏双芯灯依旧亮着,火苗微微跳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遥远的召唤。
小全子已不在人世。
他在熄灭第七盏魂灯后的第九年,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于忆井旁安然坐化。临终前,他将青笛交予守心会最年轻的弟子??一名自幼失语、却能听懂风声的哑女。她不会说话,但每当夜深人静,笛声便会从塔顶飘下,如泣如诉,似在呼唤什么,又似在安抚谁的灵魂。
而《守心志》的最后一行字迹,自那夜自动续写后,再未增减。可就在今年大雪封山之际,有人发现,书页边缘竟悄然渗出淡红水痕,像是墨与血交融而成的新文。守心弟子不敢轻动,只敢以铜镜反照其影,才勉强辨认出几行模糊小字:
>“西行者已启程。
>忘渊未死,只是换了壳。
>当记忆成为信仰,遗忘便化作邪神。
>我等你归来,不是为救我,而是为救你自己。”
话音未落,塔内烛火齐灭,唯余双芯灯不熄。哑女忽然抬手抚笛,吹奏出一段从未学过的旋律。音波所至,井水翻涌,映出一幅诡异画面:长安城外百里,荒原之上,一座残破石庙中,供奉的并非佛像,而是一面青铜镜。镜面漆黑如渊,偶尔闪过无数人脸,皆在无声呐喊。
与此同时,那位牵马西行的僧人正宿于一处废弃驿站。
他名玄奘,俗姓陈,是阿福族中远亲之后。自幼听祖母讲述“那个烧日记的父亲”的故事长大,心中早种下一颗“记得”的种子。成年后入空门,却不肯诵读官方删改版《金刚经》,坚持寻访古本,因而被逐出大慈恩寺。但他不悔,反而立誓:“若佛法真义藏于遗忘之外,那我便去无人知处寻找。”
这一日,他在梦中见一女子踏雪而来,身穿旧式军装改制的布裙,眉眼温柔,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笔记。
“你是阿福?”玄奘颤声问。
女子点头:“我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执念。也是你此行真正的引路人。”
“为何是我?”
“因为你不怕记住。”阿福轻声道,“世人以为西游是为了取经度人,实则不然。大隋之变,不过是序幕。真正的劫难,不在东土,而在西牛贺洲深处??那里有一座‘忘经阁’,藏有七万卷用人心炼制的典籍,每一卷都吞噬过千人记忆。天机子的‘无忧术’,正是由此传入东土。”
玄奘震惊:“那……天机子岂非外来者?”
“他曾是西牛贺洲的叛徒。”阿福语气沉重,“五百年前,他是忘经阁七大执事之一,因不忍见众生失忆成傀,盗走半部《归忆真解》,东渡传道。可惜,人心易堕。他的弟子们最终扭曲其意,以‘安宁’之名行‘抹杀’之实。”
“所以,我此行并非取经?”玄奘喃喃。
“你是来还债的。”阿福目光穿透虚空,“东土之人曾因遗忘造下血业,如今轮到你们踏上西途,唤醒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只有当七万卷忘经逐一焚毁,真正的和平才会降临。”
话音落下,梦境骤碎。
玄奘惊醒,额上冷汗涔涔。窗外风雪呼啸,马儿不安地踢踏地面。他低头看向包袱中的经书,忽觉其中一本异常沉重。翻开一看,竟是空白纸册,唯有首页写着四个朱砂大字:
**《忆行记》**
笔迹竟与《守心志》末章如出一辙。
他猛然想起什么,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家传玉佩??那是阿福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玉佩背面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愿吾子孙,不忘来路。”
此刻,玉佩竟发出微弱温热,与《忆行记》产生共鸣。书页无风自动,第二页缓缓浮现文字:
>“第一站:流沙河。
>此地非水患之所,乃‘断忆滩’。
>河底埋有三百具戴枷亡魂,皆因拒绝服药而遭沉葬。
>若欲过河,须先唤其名,诵其生平,使彼等听见自己曾活过的证据。
>否则,步步陷落,终成新尸。”
玄奘合书闭目,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他继续西行。风雪渐歇,天地澄明。当他翻越一道山脊时,远远望见前方黄沙漫漫,一条浑浊河流蜿蜒而过,岸边寸草不生,唯有一排锈迹斑斑的铁链伸入水中,随风发出呜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