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欲走,忽觉袖中微热。取出一看,竟是那枚曾系于水晶碑的铜铃。
铃舌无风自动,发出极轻一声“叮”。
她心头一震,快步走出密室,登上塔顶。
月光如练,照在海面。波涛起伏间,她竟看见水中倒影并非自己,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双髻,穿着粗布裙,正是小禾生前模样。
“姐姐。”倒影开口,笑容灿烂,“你看,他们都回来了。”
林小满跪坐在地,泪如雨下:“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我一直在这儿啊。”小禾指着塔上每一个名字,“只要有人念他们,我就活着。只要有人不肯忘,我们就赢了。”
海风拂面,带来远方孩童的读书声:
>“我叫阿宝,我拒绝被遗忘。”
>“我叫春妮,我拒绝被遗忘。”
>“我叫石头,我拒绝被遗忘。”
一声接一声,由南至北,由东到西,汇成一片浩瀚的声浪,穿透云霄,响彻人间。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苍山封井石上,那八个血书大字悄然剥落。而在石缝深处,一点绿芽破土而出,迎着朝阳舒展叶片??那叶脉纹理,竟与《抗忘手册》首页的符文完全一致。
终南山居所内,林小满的案头多了一幅画。是某位匿名匠人所绘:画中少女端坐白骨王座,背后九根骨刺化作羽翼展开,手中捧着一颗晶莹泪珠。她的眼中既有悲悯,也有决绝。画旁题诗两句:
>**“非神非鬼非圣贤,一念清明即人间。”**
>**“宁为碎玉溅尘土,不做金枷锁少年。”**
多年后,有史官私撰《末纪》,记载这段隐秘岁月。书中写道:
>“当权者以为,焚书坑儒便可永固江山。殊不知,最锋利的刀不在战场,而在稚子笔尖。
>一名,一字,一句‘我记得’,皆可裂天。”
又载:
>“林氏小满,原为世家弃女,后执灯逆行于长夜。世人或称她暴戾,或骂她逆天,然其一生未杀无辜,唯斩谎言与遗忘。
>她不立庙,不享祭,不留名于正史。可每至清明,总有陌生人将写着‘小满’二字的纸条贴于唤名塔下,随风飞升,如蝶归林。”
而在极北苦寒之地,一座冰窟之中,守序会最后一位长老蜷缩角落,颤抖着翻开残破典籍。他看到一段被刻意涂黑的文字,边缘渗出血痕般的字迹:
>**“警惕纯真者。因其未被污染,故最易承载愿核??亦最可能将其毁灭。”**
他猛然合书,嘶吼道:“不可能!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怎能毁掉千年秩序!?”
回答他的,唯有风雪呼啸。
风继续吹,铃依旧响。
某个无名山村,夜课仍在继续。老塾师点燃油灯,指着墙上斑驳字迹问学童:“这三个字,怎么读?”
孩童齐声答:“我??叫??阿??宝!”
灯花爆响,光影摇曳,仿佛有谁在黑暗中轻轻笑了。
而在更深的地底,那块指甲大小的黑石碎片终于停止了波动。水面倒映出的,不再是贪婪的欲望,而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儿童笔迹:
>“我也想有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