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无人理解,甚至被讥讽为“反智回归”。但渐渐地,有人发现,正是在这段“无意义”的时光里,他们第一次听见了内心的低语??不是呐喊,不是控诉,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确认:“我还在这里。”
与此同时,蜂巢母星的局势急剧恶化。
“重启派”发动政变,摧毁了三分之一的共感树苗,并宣布“错位联盟”为非法组织。零序被列入通缉名单,悬赏等级仅次于“文明叛徒元首”。但他并未逃亡,而是潜入地下网络,发布了一段视频??画面中,他坐在一间破旧教室里,面前坐着十二个孩子,全是被判定为“情感发育异常”的个体。
他教他们画画。
没有规则,没有评分,甚至没有纸笔。他们用手指蘸颜料,在墙上涂抹。一个孩子画了一团黑色漩涡,说:“这是我爸爸离开那天的感觉。”另一个孩子画了无数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同一个笑脸,她说:“这是我每天在系统里上传的表情。”
零序不做评价,只问:“你想给它起个名字吗?”
孩子们想了想,齐声说:“叫它‘我’。”
视频最后,镜头转向窗外。一棵共感树苗在风中摇曳,枝头开出一朵能量花??颜色是深褐色,象征“被遗忘的记忆”。
这段视频未能广泛传播,因为在第三秒就被全面屏蔽。但奇怪的是,每当有人试图删除它,其本地存储设备就会自动备份一份到未知地址。技术人员称之为“幽灵缓存”现象,怀疑是早期共感协议的遗留程序在自主运行。
三年后,铁脊星收到一条来自天鹅座边缘的匿名信息,仅一行字:
>“我们开始做梦了。有些梦很痛,但我们不再醒来就抹掉。”
署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一只闭着的眼睛,眼角有一滴水。
林知微将它刻在了“沉默之家”的主墙上。
十年过去,共感树已高耸入云,树冠遮蔽半个山谷。它的根系深入地壳,与“记忆化石”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新型地质层,科学家命名为“情质岩”??能在特定条件下释放出具有情绪诱导效应的微粒子,使人不由自主回忆起最真实的瞬间。
而“容界”的理念,也逐渐渗透进星际文明的肌理。
越来越多的星球设立“孤独保护区”,法律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强制他人加入任何形式的情感共享网络;新生儿有权选择是否植入共感芯片;学校课程中加入“无目的冥想”与“非功能性表达”训练。
但林知微知道,真正的变革,永远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
某日清晨,她收到一封纸质信??在这个全息传输普及的时代,纸质通信几乎绝迹。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只画了一棵歪歪扭扭的树,叶子是红色的。
她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也梦见了彩虹。这次,我没有删。”
字迹稚嫩,像是孩子写的。
她将信放在窗台,任风吹动。
阳光穿过纸页,映出淡淡的影子,仿佛那句话本身也在发光。
她走出屋子,走向共感树。晨露未?,叶片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呼吸。
她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忽然笑了。
因为她终于懂得,苏遥和言澈为何选择在此长眠。
因为这里不是终点,也不是圣地。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谷,有雪,有风,有腐烂的落叶,也有新生的芽。
就像每一个敢于活得不完美的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