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的闲禅悦已燃尽,余一缕残烟笔直地悬在的空气中。
砚台的墨汁凝成镜面。
林佩靠在榻上小憩。
他看向那幅《明皇幸蜀图》,其中人物似也因紧张而屏着呼吸。
思绪断断续续。
“信中那两联纸太薄,写不下多少理由,我便知道你不是向陛下请命。”
“此时此刻,你已经做出决定。”
“你想做到的事一定会成功,你想得到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
“但规则就是规则,我要一以贯之。”
咚——
钟声响。
温迎道:“大人,右相的密奏已经送进宫,准备上朝吧。”
林佩抬起眼眸。
窗外漏进的光线照亮织金蟒袍。
第99章进退(四)
殿前鸣鞭。
文武百官列队而入,绯袍玉带似一道泾渭分明的河流。
“今日议北方军情。”朱昱修深吸一口气,“据悉,瓦剌、兀良哈突然与我国断交,出兵支援鞑靼王室,我军在漠北腹背受敌,加急送回信报,等候回复。”
话音刚落,殿中的秩序立时被打破。
方时镜和齐沛几乎同时出列。
齐沛道:“都察院连日以来收到近十道露章弹劾,五军都督府断事官、吏部给事中、户部侍郎等人举报宣府大营军籍黄册与实际不符,兹事体大,臣请速召回右相。”
“等一下。”于染立时站出来反驳,“齐御史你不要喧宾夺主,眼下的关口是如何保住战果,如何应援,该拨多少钱粮该派多少兵马,而不是论罪。”
方时镜道:“陛下,于尚书所言有理,为了保住战果,臣以为当立即下旨撤回北伐乌兰的所有军队,整顿卫所,清屯田、核军籍,使边关皆为朝廷掌控,如此方为长久之策。”
于染皱眉,提高嗓音:“臣不是这个意思。”
方时镜更大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以举国之力对抗鞑靼、瓦剌和兀良哈吗?!”
于染道:“你!”
工部侍郎、北直隶诸州、顺天府尹等十余人出列支持于染,倡议朝廷增派援军。
朱敬和五府军官卷入其中,大声反对,吵作一团。
大殿沸反盈天。
老臣花白胡须气得直颤,少壮怒目,唾沫星子混着“误国”、“怯战”的呵斥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
叮——
鸣金三下换得片刻安宁。
朱昱修道:“林相。”
林佩道:“臣在。”
林佩只是应了这一声,没有继续发话。
殿中很快又吵起来。
朱昱修站起身,拂袖而去。
唯林佩一人被传唤到御书房。
御书房中的七轮扇转动着,风动窗纱。
“朕知道你为何不发话,按祖制朕即将亲政,你爱惜羽毛,不想落个贪权的骂名。”朱昱修坐下,架起腿,歪了一下脖子,“现在无人旁听,你说吧,朕该如何做才能让他们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