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他当真极好。
他的克制,他的尊重,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真挚情意……这一切,都是她从未在唐九霄身上感受到的,属于一位年轻郎君的,诚恳而坦然的倾慕。
可偏偏,她早已受不起这些。
兄长的深重恩情与殒身之痛在前,对唐九霄那不死不休的深沉恨意在后。
这两座巨山压在她的肩头,也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再无半分余地容纳风月之情。
她纵使……纵使当真有片刻心动,然而在这样错误的时刻,遇到一个正确的人,这段刚刚萌芽便注定无法生长的情意,从根子上,便是错的。
然而,沈卿云的劝阻,落在胡野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她原来早已看穿了自己先前的隐瞒。
可她却如此善解人意。
只因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最后这点面上的情分,也将荡然无存。
他垂下眼,神情是抑制不住的失落:“我明白了。”
眼睁睁望着眼前郎君的神情从希冀转为黯然,沈卿云静默良久,终是一句安慰也未说出口。
她心里明白,当下情形,说什么都是徒然。
情意一事最忌拖泥带水,既知无果,不如早些婉拒,也免得他日后陷得更深。
直至天边最后一抹绯红渐渐被夜色吞没。
胡野方才缓过神来似的,起身去牵马:“该回营了。”
见他神情如常,沈卿云缓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道:“是,二哥,我们回去吧。”
一黑一白两匹马,踏着渐浓的夜色并辔而行。
临近营区时,又极为默契地分头离去。
胡野往大营方向,沈卿云则转向另一处营地。
终究是各有各的路。
纵然一时同行,总要各奔东西。
秋去冬至,年关将近,辽州城的上空却笼着一层无形的阴翳。
风波起于盛京。
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年事已高,沉疴难愈,近来愈发痴迷丹鼎之术,日日服食丹药,妄图延年益寿。
两月前,宫里突然颁下圣旨,命各州府举荐能人异士入宫侍奉,进献长生之法。
圣旨一出,引得江湖骗子闻风而动,妄想一夜登天,纷纷毛遂自荐,进宫面圣。
结果不出三日,皆成裹尸布一卷,从角门拖出弃于乱葬岗。
遭此蒙骗,龙颜盛怒,竟派遣心腹镇抚司缇骑亲赴各州。
名为寻访,实则缉拿。
于是缇骑所到之处,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你如何看?”
胡太姑婆呷了一口刚奉上的药茶,缓声问道。
沈卿云端坐下首,闻言轻叹:“垂死挣扎,这位陛下,对朝堂局势早已有心无力,如今只能用这种手段来立威了。”
“崔贵妃坐镇后宫,崔丞相把持前朝。眼下的盛京城,崔家可谓一手遮天。”
胡太姑婆亦是叹道:“这夺嫡之争,在许多人眼中已是定局。大皇子纵有贤名,终究势单力薄,难有作为。”
“但只要圣上尚在,他们就无法名正言顺地夺权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