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济楚踮脚追着他看,见他两只耳朵红透了,不禁打趣道:“你在害羞?”
又嘶了一声说:“不对吧……你之前在门后都……”她故意旧事重提,被伏陈瞪了一眼,这才收声。
他咳了一声,说:“你若是累了,今日便算了,明日可得补上。”
她困意全消,用肩膀撞撞他,软下声音道:“那若是明日我也累了,再亲师兄一口,是不是明日也不要练了?师兄。”
伏陈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你说呢?”
唐济楚又踮脚欲吻,这次被他稍稍躲开了,她亲在他下颌上,响亮的一声。
“我不知道,师兄说呢?”
她眼睛亮闪闪地看他,恰如天边方升的朝阳,蒙着一层雾气,朦胧而热烈。
伏陈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移开目光,她又追过去,挽住他胳膊,不依不饶地问:“师兄说呢?师兄说呢?”
“……随你。”他说,“反正……反正武功是你自己的。”
他真的是在害羞吗?她分明看见他压不住的唇角翘着。
唐济楚欲要说些什么,忽见人从月洞门处走来,她定睛一瞧,原来是半月见不到的几面的柳七。
听说他如今发达了,替伏陈监修了故雪祠不说,还官升一等,到官府应卯去了。
柳七迎面遇上二人,忍不住先朝唐济楚打了个招呼,才向伏陈见礼。
“柳七公子,最近在哪儿发财呀?”唐济楚朝他挥手,打趣道。
柳七面上笑容有些勉强,犹豫片刻方道:“少城主,小楚,方才接到陆公子传来消息……奢云姑娘,怕是……怕是不好了。他请小楚再去见奢云姑娘……最后一面。”
他这话说得句不成句,几次哽咽说不下去。
唐济楚乍闻噩耗,整个人惊痛到不能言语,偏首去看伏陈,师兄同样满眼震惊。
“怎么会?阮艳雨明明告诉我,会把她好好送回来,让她和我一起平平安安地回来。”
因为太过震惊,她甚至来不及流泪,头脑木木的,只蓦然想起奢云说过,她的想法不多,只想在千嶂城盘间铺子,一边养活自己,一边等着妹妹回家。
那间酒家才有了起色,那街上的人才记住了她的名字,她便如那日的梧桐树叶般,仓促地委坠。
她这个人,错误地出现在千嶂城,又错误地死在千嶂城。
“柳七,带我去见她。”
阮奢云的棺柩停在城南一座宅院里,此处正是陆幸临时落脚的府邸。灵堂前门可罗雀,往来之人细数下不过三两个。
唐济楚第一眼看见的是陆幸,他今日没再穿着艳丽张扬的衣袍,只服一身乌褐,听见几人脚步声,不由慢慢转回身看着他们。
她先望了一眼灵堂内正中摆着的那口乌木棺材匣子,棺木未曾合上,她却不敢上前。
“怎么回事,她……她怎么会在你这里?”唐济楚想说她的尸首,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出这个词。
陆幸看了一眼随她身后而来的伏陈,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人多眼杂,过会儿我寻个清净之处,咱们再慢慢道来。”
她停在灵堂门外,再也迈不动步子。伏陈知晓她心情沉痛,她曾经真的将奢云当作了朋友,从前在山上她没有女玩伴,到山下四处结交朋友,却很少有女孩子敢与一个山上的“野丫头”交朋友。
到了这里,奢云虽与她接触不久,两人倒也经常往来。她符合她全然的对朋友的幻想,也给了她作为朋友的温情。
她的离世过于突然,连他都未曾料及,更何况师妹呢?
伏陈一手撑住她的手臂,支起她的半边身子,低声问:“你要进去,见她最后一面么?”
这是唐济楚第一次亲眼见到亲友的亡故。她的喉咙闷痛着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朝他点了点头。
他扶着她慢慢踏入那间灵堂,那棺柩半掩住奢云乌青的面容,她面上仍含着淡淡的微笑,正如酒家二楼初遇的那天。半垂的发髻上,分明还簪着伏陈授意,她送她的银钗。
在棺前蒲团上,她终于撑不住力气,慢慢跪坐下来。
万千沉痛最终只化作一句,轻轻的呢喃。
“我替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