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名,苏家几人先是一愣,随即苏老夫人按捺不住,尖声咒骂起来:“可是那灾星!扫把星,定是她在何处又行了那狐媚子勾当,攀扯了贵人,这才累得大人又来寻我家晦气,大人明鉴,我家与她早无干系。”
“哦?”周然眼神微眯,打断她的哭嚎,“既曾是亲眷,她籍贯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苏父冷汗涔涔,伏地不敢抬头,颤声道:“回、回大人,那苏慈实是几百里外一远房表亲所出,平日从无走动,情分疏淡得很。她、她自家的事,小民着实不知,她亦从未细说。”
周然面色一沉,上前一步:“你们可知,对当朝官员隐瞒实情,该当何罪?”他声音陡然转厉,“看来不上些手段,你们是不肯吐实了。”
一旁侍卫闻言,铁尺已半出鞘。
那苏老夫人见状,一时瘫倒在地,捶胸顿足,放声哭嚷起来:“没天理了啊,大年初一大人就要动私刑,我等小民虽贱,却也是当朝子民,便是真有错处,也须得府衙来审,真是无法无天了!”
周然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当朝律法对司法程序确有约束,皇城司虽权势熏天,亦忌惮物议。
此事若真闹将起来,引来邻里围观,确为不美。
他冷哼一声:“今日便罢,若教本官知晓你们有半句虚言,哼!”语带无尽威胁,旋即袍袖一拂,带着众侍卫转身离去。
直到那骇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苏家人才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
苏旺惊魂未定地搀起软倒在地的老父,压低声音急问:“爹,方才为何不对那周大人说实话?我们分明知道…”
“闭嘴!”苏老爷一把捂住儿子的嘴,枯瘦的手抖得厉害,他环顾左右,声音压得嘶哑,“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当年她爹苏文渊犯的是什么罪?是私通番邦!那是诛连九族的弥天大罪,沾上一点就是万劫不复,谁敢认?你想让全家老小都给那个祸根陪葬吗!”
苏旺闻言,霎时面无人色。
午后,阳光暖烘烘的,洒在书房内。
苏慈伏在靠窗的小案上,面前摊开着几本旧食籍并她父亲留下的那本册子,另有一些时令食材散放一旁。她执笔偶尔记录,眉尖微蹙,沉浸在如何推陈出新,补全册子的思量中。
一身浅碧色竖领对襟绫袄,配着月白棉裙,衬得她侧影窈窕,她神情专注时,长长的睫毛在净白的小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温砚礼就坐在她对面的书案后,处理堆积的公文。
书房内极静,只闻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忽而,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福安悄无声息地进来,神色谨慎。
他快步走到温砚礼身边,弯下腰,凑近低声耳语了几句。
温砚礼握着朱笔的手顿住,面上神色未变,眸色却深沉了些。他放下笔,起身,对苏慈道:“我出去片刻。”
苏慈抬起头:“大人,是有什么要紧事?可需我帮忙?”
“无妨,你忙你的。”温砚礼语气平淡,说完便与福安一前一后出了书房门。
到了外间廊下,日光正好,院中积雪初融,檐下滴着水。温砚礼负手而立,声音低沉:“说。”
福安躬身,声音压得低:“回大人的话,周然大人今日去了苏家,打听苏姑娘的家世来历。”
温砚礼眼神微凝,示意他继续。
“但那苏家人像是吓破了胆,咬死了只说苏慈姑娘是远房亲戚,平日不走动,对其籍贯家人一概不知。周然大人威吓了几句,那家老妇撒起泼来,周然大人顾忌着不好硬来,便先回来了。”
福安略一迟疑,抬眼觑着温砚礼的神色,“大人,苏家人这反应倒像是怕极了什么,而且周然大人是二皇子府上的常客,他这般急切打听苏姑娘底细,会不会是姑娘的家世另有什么隐情,还牵扯到了那头?”
温砚礼没有当即回应,而是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今日天色倒好。”片刻后,才转而问道,“上次湖州刺杀那事的线索,查得如何?”
福安面色一凛,忙回道:“回大人,我们的人顺着线索摸到一个暗桩,但人去楼空,不过有附近一个更夫那日隐约听到那伙人撤离时交谈,他说听着不像是中原口音,用词也有些古怪。”
“哦?”温砚礼眉梢微挑,“外邦?”
福安脸色凝重起来:“大人,您说会不会是那边…”话未说完,温砚礼已抬起手,制止了他。
“慎言。”温砚礼语气沉了下来。
福安立刻躬身低头:“是小的失言了。”
“继续查,有任何进展,即刻来报。”温砚礼吩咐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