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想起自己借着醉意缠人喝酒的模样,当时她攥着人家的手腕,非要她尝一口新酿的桃花酒,如今想来,那点酒意早散了,只剩满心的懊恼。
她好不容易碰见段缘浅,没聊两句就把别人灌醉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太鲁莽了。
木逐溪掀开帘子,对门外的和叔说道:“和叔,去对简镇。”
和叔轻快的应了声:“好嘞。”
段缘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加上喝酒。她现在浑身发烫,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此时夜里正凉,一阵冷风吹过,段位浅打个寒颤,嘴里喃喃的说道:“冷,好冷啊。”
木逐溪起初没听清,直到看见她苍白的脸,才俯身凑近,鼻尖蹭到她散着酒香的发顶,才捕捉到那声带着委屈的“冷”。
她立刻解下外罩的青布长衫,那衣料还留着她身上的暖,裹住段缘浅时,特意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也拢进袖管,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依旧烫得惊人。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和叔的声音伴着马蹄声传进来:“木姑娘,这小女娘看着眼生,不是分和赌场的人吧?”
木逐溪顺着缝隙看出去,见和叔正透过车后窗往里头瞧,她抬手将段缘浅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声应道:“是远房表姐,今日来镇上办事,恰巧遇上她醉了。”
“原来是表姐,”和叔拖长了语调,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噔”一声,问道:“木小姐这是送这小娘子回家。”
木逐溪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段缘浅裹在衣料里的小臂,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过去一些。
“那表姐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和叔的问题追着过来。
木逐溪刚要脱口说她是段家独女,话到舌尖却忽然顿住。
段缘浅素来低调,况且木逐溪也不清楚和叔这个人的如此问的目的。此刻醉得不省人事,她怎好在外人面前说她的底细。
她对着车外轻斥一声:“和叔,专心赶车,问这么多做什么。”
车外传来和叔低低的笑声,伴着一声“姑娘这是怕我唐突了人”,之后便只剩马鞭轻扬的脆响。
木逐溪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漆黑的天,道:“和叔,我们什么时候到?”
和叔回道:“马上,稍等片刻。”
此时的屋子内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轻轻摇曳,将简教哲的影子拉得颀长。
他指尖捻过最后一味晒干的当归,仔细归拢到竹制药筐里,刚要抬手揉一揉发酸的肩颈,目光便落在了对面的矮凳上。
段额歪着头睡得正沉,小脑袋随着呼吸轻轻一点一点,一只手还搭在摊开的药草纸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简教哲放轻脚步走过去,借着暖黄的光打量着男孩稚嫩的睡颜,忽然想起段缘浅前日说过这孩子打小没了爹娘,是她父亲在雪地里捡回来的,这些年在药庐里跟着学些皮毛,性子却比同龄孩子沉稳许多。
心底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真的可怜。
简教哲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段额打横抱起,男孩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襟。
他放缓脚步,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将人轻轻放在客房的被褥里,又掖好被角,才转身带上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简教哲从床板下摸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信封,那是前段时间林世托人辗转送来的。指尖抚过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他至今仍觉得难以置信林世竟然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如果林世还活着,那当时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其他手下,会不会也有人生还?
在段缘浅这处药庐躲了这么久,他像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可胸腔里的火焰从未熄灭,他要复仇,要找出当年谋害万千将士的真凶,让他们血债血偿;他要申冤,要洗掉身上那顶“叛国贼”的污名,还那些枉死的弟兄一个清白。
他好想出去看看世界,看看他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在不在?看看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变化?看看他守护的百姓是否幸福?而不是待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可现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了。
要不还是让段缘浅出去找他的手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很快的被简教哲打消了。本来就是她救了他,如今又在别人家里生活这么久。虽然他也做事情,但是确实给对方带来不少麻烦。
况且太危险了,陆权这么狡猾的一个人知道自己逃跑恐怕已经疯了,此时的陆权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观察着他周围人的一切。如果陆权不幸抓到段缘浅,以他那个性子不知道会将段缘浅怎么样?段缘浅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死了的话,他将无法原谅自己。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夜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掠过窗棂。
简教哲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时辰沙漏,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么晚了,段缘浅怎么还没回来?
按道理说她只是出去整理一下怀仁堂,不可能整理这么久。
她素来谨慎,从不会在外逗留到入夜。所以大概率是已经出事了,这股不祥的预感像藤蔓般缠绕住心脏,让他忍不住蹙紧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手中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