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谢小先生要回来了,厨子又开始做藕粉糕了,说你小时候爱抢着吃的,宁韫玉师兄的份儿你都抢……”
“哪有抢,”谢危行一本正经,“那是给宁师兄试毒。”
他这话乍一听还是惯常的吊儿郎当的散漫语气,但是那长老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宁韫玉师兄早就死了,他的镇异司最高指挥使的位置,还是谢危行接替的。
谁会在谢危行难得回供奉院的时候,提一个死人师兄的名字?
哪壶提不开哪壶。
“哎呀,我这张嘴……”
长老意识到自己失口,赶忙咳了一声,装作随口打趣来补救。
“没关系的,师门里头嘛……你看,周师叔还在,一天到晚嫌你闹,却也惦记着你。老国师也挂念你,说你常回来就热闹……”
长老一边讲,一边悄悄观察谢危行的神色,见谢危行面色如常,还是往常那样懒洋洋地笑,终于放下心,总结道:
“……你看,大家都疼你哪!”
一刻后,谢危行终于穿过稍显热闹的人群,沿着记忆里的路,到了安静的后堂。
静室就在后堂里。案上早就放了茶具与手炉,茶盏温得正好。
先前那个传话的弟子又来了:“先生稍坐,请用茶,周师叔马上就来。”
然后躬身退下了。
门扉合上,外头人声被雪裹住,只剩下静室内炉火噼啪的声音。
前面那句“周师叔马上就来”,谢危行足足等了两刻钟——不过他相当有耐心。
谢危行从茶盏的倒影里,能看见静室墙上排列的几把剑。
门口的柱角上有深深的剑痕。供奉院内门弟子很少,因此那堆剑痕,大多数都是他干的。
少年时抄经堂的纸声、符纸上朱砂的气息、周师叔的骂声,以及其他的乐子。回来供奉院一趟,他几乎全想起来了。
甚至比在万象诡境中身临其境地回去,要更加……
更加安静,无声生风。
谢危行很轻地把手中的茶盏放下了。
门并没有响。
但是下一刻,炉火骤然炸开!
火星沿着地砖窜出,阴影贴着谢危行的颈后无声掠下。来人算准了一切,几乎是同时,叮的一声,袖中探出一截黑铁短链。
那当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如果其他供奉院弟子在场,就会发现呼吸剧沉——那分明是早准备好的专门克制灵力和一些咒法的法器。
来人是从背面袭击的,因此没看见谢危行好像乐了下,露出了一个兴致盎然的笑。
那分明是躲无可躲的一招,来人当然相当有自信。
镇异司最高指挥使、大国师,从来没有用过除了铜钱外的其余法器,他们甚至准备了专门克制的法器。
这转瞬之间的时间,绝对只够送命——
但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他余光忽然注意到,墙上的剑架上,第三把剑忽然只剩剑鞘了。
剑呢?
时间太短了,他根本没来得及想明白,只觉得腕骨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