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天亮了,日头暖和著呢。咱这儿的土,养人。”
第三位一直沉默的老者,也缓缓抬手指了指窗外那洒满阳光的山谷,用他那如同磨砂纸般粗糙却放缓了语调的声音说道:
“地里的瓜果,等著人去摘。塘里的鱼,等著人去餵。这世上,不光是打打杀杀,还有等著你伸手的活计,平乎,踏实。”
他们的话语,朴实得近乎简陋,没有大道理,没有说教,只有最朴素的生活场景和最直接的关怀。
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这些话语悄无声息地渗入林川那被血腥和杀戮填满、几近乾涸的心田。
那种无声的共鸣,混合著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宠溺的温柔,比任何言语都具有力量。
林川狂暴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滯。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著那三位老者,尤其是他们胸前那一片在灯光下微微反光的功勋章。
那些冰冷的金属,似乎触动了被他深埋在疯狂意识之海下的某个印记。
那是……荣誉?
是牺牲?
是……归属?
还是……家?
他脑海中疯狂闪烁的血色画面,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一些模糊的、穿著不同年代军装的身影,与眼前这三道苍老却挺拔的身影隱隱重叠。
那些炮火连天的战场,与窗外那片寧静祥和的田园风光,形成了剧烈的衝突。
他们是谁?
为什么……不怕我?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话,让我觉得……想哭?
毁灭的衝动依旧在咆哮,催促著他撕碎眼前的一切。
但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被这三道目光和温柔话语唤醒的本能,却在艰难地抵抗著。
那是一种对“平静”,对“归属”,对“被接纳”的渴望,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脆弱。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內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进行著殊死的搏斗。
脸上的肌肉扭曲,显示出他正承受著难以想像的痛苦。
那不仅仅是杀戮与理智的对抗,更是他坚硬外壳下,那片柔软被触碰后的惊慌与挣扎。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带著浓烈的杀意,也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確认的试探。
镰刀和山魈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肌肉紧绷,准备拼死保护。
然而,三位老者依旧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包容著他所有的狰狞和不安。
“来,娃儿,到这儿来。”为首的老者甚至微微张开了双臂,那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全然接纳的姿態。
林川又踏前了一步,距离最近的老者已不足三米。
他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阳光、泥土和旧书籍的味道,那味道奇异地安抚著他狂躁的神经。
他抬起了手,手指蜷缩,蕴含著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下一秒,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林川那抬起的手,並没有砸向任何目標,而是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