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悽厉、都要痛苦的嚎叫!
那嚎叫声中,不再仅仅是暴戾和杀意,更充满了无尽的迷茫、挣扎、自我撕裂的痛苦,以及……
一丝被温柔击穿防线后的委屈和无助!
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用头疯狂地撞击著旁边冰冷的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压制精神上的风暴,以及那几乎要衝破胸膛的复杂情感。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镰刀都以为他会继续疯狂下去的时候——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他保持著以头抵墙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顺著墙壁缓缓流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痕跡,证明著他刚才经歷了一场何等惨烈的內部战爭。
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林川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沿著墙壁,缓缓地、无声地滑倒在地,蜷缩成了一团。
他眼中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碎的疲惫和空洞。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仿佛无声地念出了两个字,又或者,只是一声嘆息。
他晕了过去。
危机,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所有人都长长地鬆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岸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山魈和夜鹰捂著伤口,看向那三位老者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敬意。
镰刀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林川的状况,確认他只是力竭和精神透支晕厥,並无生命危险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站起身,对著三位老者,郑重地、標准地敬了一个军礼!
“谢谢老首长!”他的声音依旧带著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感激和震撼。
若非这三位老英雄及时出现,以那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和理解稳住了林川最后一丝理智,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老者摆了摆手,看著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上担架的林川,轻轻嘆了口气:
“不用谢我们。是这孩子自己……还没忘记根在哪里。”
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我们这把老骨头,別的本事没有了,就是在这块地里待得久了,身上沾的土气,或许能让他闻著点熟悉的味道,想起来自己是从哪块田里长出来的苗。”
另一位老者接口道,语气带著看透世事的淡然:“疯魔了,打晕了捆起来,那是治標。得让他知道,他流的血,和我们流的血,浇灌的是同一片土地。这根,断不了。”
第三位老者终於也开口了,声音如同磨砂纸摩擦:“狼崽子受了伤,会躲回狼群。他这是找不到回窝的路了。咱们这些老狼,別的做不了,给他指指路,还是可以的。”
他们的话语朴实无华,甚至带著浓厚的乡土气息,却蕴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和战友情怀。
他们是將“军队”、“国家”、“战友”这些概念,融进了骨血里,化作了最本能认知的一代人。
镰刀听著,心中感慨万千。他终於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卫华校长要坚持送林川来“归巢”。
这里不仅仅有顶级的医疗资源,更有这些如同“活歷史”般的老兵。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和治疗环境。
老班长和李医生这时也赶到了现场,指挥著医护人员將林川送回房间进行后续检查和护理,並妥善安置受伤的人员。
老班长走到三位老者面前,恭敬地说道:“三位老哥,这次多亏你们了。”
为首的老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胸口那些沉甸甸的功勋章:“掛著这些东西,不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吗?看著这些小娃娃走岔了路,咱不能干看著。”
他顿了顿,看向林川被抬走的方向,眼神变得严肃了一些:“不过,这娃娃的情况,比我们当年可能还要重。他经歷的,是另一种形態的战爭,更隱蔽,更残酷,对心性的摧残也更厉害。”
“把他带到我们那里去吧,和我们一起种种菜,养养鱼,喂喂鸡,或许,能减小一些他身上的戾气,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