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想,若当时她没有将那根金簪狠狠刺入他心口,他是否就能有余力自行脱身,不必葬身火海?
但他若是能逃出去,必然又不会放过她,她会继续被他关着,重复那些令人窒息却又沉溺的日夜。
他死了才好!
死了,就再没人能阻拦她。
如今庆王倒了,他也死了,她只要能夺回魏博,便能夺得天下!
道理如此分明,可脑海中那幅他将她推出火海的画面却愈发清晰。
那一日,虽然不想承认,李修白一身婚服,竟是前所未有地好看,风华胜却天下所有的男子。
还有,那时,他似乎在笑。
笑什么呢,明明他都要死了!
是在笑她能活下来吗?
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何必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萧沉璧恨不能抓住他问个明白。可惜,他已化作飞灰,再无应答。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直至月过中天,仍无半分睡意。
又或者,他根本是故意的。
即便死,也要她永世难忘,刻骨铭心。
此人当真诡计多端,可恶至极!
但为什么一想到他,心口就空荡得发慌,又揪紧得仿佛被攥住?
实在无法入睡,她索性起身,去院中散步。
月色极亮,清辉遍地,比长安的月更为皎洁。望着这轮明月,她蓦然想起栖霞庄那夜,她佯装醉酒,伏在他背上,任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踏着月色下山。
他那张嘴从不饶人,肩膀却沉稳可靠,也极能忍痛。
她被他欺得狠时,从不留情,不是咬他肩头,便是挠他脊背。
当然,他也从不吃亏,若被她挠得重了,便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专挑她脆弱之处一记又一记反复折磨,直至她筋酥骨软,连抬手的气力都耗尽。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萧沉璧骤然回神,惊觉自己竟又想起了李修白。
或许是腕间这对金镯在作祟。
她从大火中逃生时,婚服和花冠全都扔了,到了魏博后,只剩下这两个金镯。
她试过无数次,但这暗藏机关的金镯严丝合缝地扣在腕上,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
他当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要用这金圈锁住她。
萧沉璧只觉心烦意乱,转身回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接连几天都烦闷不堪,萧沉璧只能强迫自己白日里拉着赵翼一同巡视军务,熟悉相州防务,才能避免脑海中一直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然而即便劳累至此,一旦夜深人静,李修白的身影还是不受控地浮现。
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也总是多梦,会反复梦见那场大火。
在梦中,结局常常改变,有时她和他一起被火焰吞没;有时她竟回去把他拉了出来;更多的,还是真实的那一幕,他站在火海里静静望向她,唇边含着一丝浅淡笑意。
瑟罗觉得郡主近来有些奇怪,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出神,明明回到了魏博,眼底却不见多欢喜,反而时常凝着一缕难以化开的郁色。
她猜测或是因牵挂节帅夫人与少主安危,又或是忧虑魏博局势,上前宽慰,郡主却只淡淡应声,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金圈。
瑟罗知晓这金镯的来历,心道郡主必是深恨长平王,连带着憎恶这束缚之物,便想方设法帮她剪断这东西。
可惜,试尽办法,金圈纹丝不动。
赵翼得知后特意去请了邺城技艺高超的铁匠,但匠人请至府中时,郡主却不见了踪影。
赵翼一问方知,原来是庆王流放队伍将经魏博,萧沉璧得讯,已亲率人马前去截杀。
他望着空荡荡的庭院,眼底神色深沉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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