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纸加急密报紧急呈上了御案,是关于土改之策的。
去岁,太上皇赵衍选了蜀州永川县、凉州张掖县、江州富春县、云州晋宁县四县进行土改试点。
然而,改革的推行,远非一纸诏书那般简单。
至今年秋初,结果已然分明。
蜀州永川县,县令顾问明,乃科举探花,寒门出身,心思缜密。
他抵达永川后,并未急于推行强硬政策,而是先微服走访,摸清了本地以几个中等士绅为主、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
他利用朝廷赋予的“超额回购”政策,采取了分化瓦解的策略。对于愿意配合的士绅,给予足额补偿甚至略高于市价,并承诺其家族子弟在县学、吏员选拔上享有一定优先。
对于冥顽不灵、暗中阻挠者,则联合州府,以其过往不法之事为突破口,依法查办,杀鸡儆猴。
同时,他大力推广从天工院流出的新式农具和堆肥技术,承诺分得土地的农户可获得低息借贷购买,使得农户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人心归附。
虽有波折,但土改在永川县已初见成效,大量隐田被清查,土地重新分配,秋税收缴竟比往年增加了三成。
凉州张掖县,县令王瑾,去岁主动请缨参与土改,因与赵庚旭关系密切,且参与土改定策,太上皇便破例允了。
张掖地处边陲,民风彪悍,土地兼并虽不如江南一带严重,但地方豪强与军中势力勾连更深。
王瑾到任后,手持圣旨和尚方宝剑,首先拿几个与外族有走私嫌疑、民愤极大的豪强开刀,以雷霆手段查抄其家产,土地充公,人头落地,瞬间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随后,他借鉴永川经验,利用钱多的优势,快速推进赎买和分配。
他还别出心裁,将部分靠近边境、分配后无力自耕的农户组织起来,实行“军屯民助”,由边军提供部分保护和农具,农户耕种,收获按比例分成,既安置了流民,又巩固了边防。
然而,在江州富春县和云州晋宁县,情况却截然不同。
江州、云州乃是世家势力根深蒂固之地,尤其是欧阳家、崔家等世家豪强在此经营数代,关系网盘根错节。
派往这两地的县令,虽也是精心挑选的干吏,但在地方世家联合起来的软硬兼施、层层阻挠下,举步维艰。
县令清查田亩,无人配合;推行赎买,无人响应;甚至县衙胥吏也多为世家耳目,政令不出衙门。
就在两位县令试图绕过地方,直接向州府乃至中枢求援时。
富春县令在赴州府述职途中,于荒山遭遇“流匪”,一行人等尽数被杀,尸骨无存。
晋宁县令更是在县衙后院书房内,离奇“自缢”身亡,现场留下了一封语焉不详的“谢罪书”。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这已不是简单的阻挠,而是赤裸裸的挑衅皇权,是对土改新政的血腥反扑!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
赵庚明面色铁青,将两份八百里加急的噩耗奏报狠狠摔在御案之上,殿内侍立的宫人吓得匍匐在地。
“好!好得很!”
“竟敢公然谋杀朝廷命官!真是一点没把朕放在眼里?!”
他猛地看向坐在下首的赵庚旭,问道:“小九,你怎么看?”
赵庚旭今日恰好在兵部当值,被紧急召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两份染血的奏报仔细查看。
他放下奏报,思索片刻后回道。
“皇兄!富春县令遇袭,现场伪装成流匪作案,但时间、地点太过巧合。”
“晋宁县令自缢,更是漏洞百出,他前一日还寄出家书,言及已找到关键账册,不日便可上呈,怎会突然自尽?这分明是灭口!”
他喝了口茶水,缓了片刻继续道:“两地几乎同时发难,动作干净利落,绝非当地豪强敢自作主张所为。背后必有更大的世家支持。”
“其目的,不仅是阻止土改,更是要恐吓朝廷,吓退所有敢于推行新政的官员!”
赵庚明重重叹了口气点头道:“朕自然知道!欧阳伦……还有那几个躲在后面的老狐狸,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们?!”
“只是北望伯尉迟俭和吏部这边的调查正在关键时刻,尚未拿到足以将其彻底扳倒的铁证,此刻对方显然是想用这种极端方式,逼迫我们让步,甚至引发朝局动荡。”
“皇兄,此刻退让,则前功尽弃,新政将永无推行之日,两位县令也白死了!”
赵庚旭上前一步焦急回道,“必须强硬回击,而且要更快、更狠!”
“如何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