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道吗?”
太子忽然压低声音,“母后昨夜哭了整夜。”
天香心头微震。
“她说,冯素贞曾是她唯一真心待她之人。
当年她出身寒门,宫中无人扶持,唯有冯素贞替她挡谗言、拒贿赂、教她识字读策。
她们曾在雪夜里共盖一床棉被取暖……如今却成了阶下囚,死于她默许的诏令之下。”
原随云淡淡道:“情义不能凌驾国法之上。
皇后若真念旧情,当初就不该纵容其作恶三十年。”
太子苦笑:“父皇也是这般说。
可人心……终究不是律令能裁断的。”
天香望着少年眼中闪烁的迷茫,忽然明白:这不仅是一场权谋清算,更是一代君王的成长之痛。
她轻声道:“殿下,我讲个故事给您听吧。”
“请讲。”
“从前有个村姑,每日挑水砍柴,被人嘲笑粗鄙无文。
后来她苦读诗书,考中秀才,却被主考官一句‘女子岂能登堂’逐出考场。
她不服,扮男装再试,终成解元。
可揭榜那日,有人揭发她是女子,满城哗然,士林攻讦,连父母都羞于认她。
您说,她该怎么办?”
太子皱眉:“难道不该认命?”
“她没有。”
天香直视着他,“她上书三省,引《大周律》‘选贤不论出身’之条,质问朝廷:若才华不足以抵性别之别,那科举何存公正?最终天子亲阅其卷,御笔钦点状元,并赐婚驸马。
但她从未进宫受封,只牵一头驴,带着丈夫归隐山林。”
太子愕然:“这……可是真的?”
“是我娘。”
天香微笑,“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站出来讲。
哪怕全世界都说‘算了’,我也要说:不行。”
太子久久无言,终是深深一揖:“受教了。”
待太子车驾远去,原随云才轻叹:“你不怕这话传到皇帝耳中,惹祸上身?”
“怕。”
天香坦然,“但我更怕沉默。
冯素贞之所以敢肆无忌惮,正是因为太多人选择了闭嘴。
一个官员贪墨,百姓忍;两个官员结党,士子忍;等到整个朝堂都被蛀空,再想发声,已无人可信。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活在那样的世界。”
原随云凝视她侧脸,忽觉此女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不是因她是状元,也不是因她嫁了自己这个武林高手,而是因为她始终清醒,始终不肯妥协。
“所以接下来呢?”
他问。
“去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