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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如诉(第3页)

然而,林叙那压抑到极致、带着血泪的、近乎凌迟般的自我剖白,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沉重的鼓槌,精准无比地、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他那颗早已被各种情绪撑胀到快要爆炸的心脏上。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封绝情信件背后,那绝望到近乎自毁的“推开”。

他听到了那每年如期而至的匿名花束背后,那无法自控的“犯贱”与漫长的自我惩罚。

他听到了图书馆外那次仓皇逃离背后,那源于骨子里的恐惧和深刻自卑……林叙所陈述的每一份“罪证”,此刻,都清晰地对应上了他自己的一份“怯懦”,一份“后知后觉”,以及一份……同样深沉的“痛苦”。

那句“我们都……被困住了……”,更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惨白的闪电,带着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劈开了他心中那堵由愤怒、委屈和不被理解所筑起的、看似坚固的壁垒。

壁垒坍塌之后,露出的,是底下同样深不见底的、名为“命运弄人”和“性格悲剧”的囚笼。他们两个人,都是这囚笼中的困兽,互相撕咬,也互相舔舐伤口,谁也未曾真正逃离。

他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长时间的过度用力而早已失去了血色,甚至微微痉挛着。

此刻,那紧绷的力道,却在无声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懈开来。

那一直紧绷如石、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肩膀,也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絲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依然没有转身。没有去看那个蜷缩在地上、脆弱得如同琉璃娃娃般一触即碎的林叙。他只是沉默地、固执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刚刚经历了里氏八级剧烈地震、外表看似完好、内部却已是断壁残垣、余波阵阵未曾平息的山峦。

月光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板上,与林叙蜷缩成一小团的、颤抖的影子边缘,短暂地重叠,又悄无声息地分离。

松涛居内,那场激烈得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似乎终于过去了。留下的,是满地狼藉的、象征着关系破碎的碎片,和两个同样被痛苦与悔恨浸透、仿佛刚从冰冷深海里打捞出来的灵魂。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最初那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绷张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更无可奈何的悲伤,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言疲惫。

茶杯碎裂时那尖锐刺耳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隐隐回荡,形成一种恼人的耳鸣。但此刻,房间里真实可闻的,只剩下林叙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以及沈知时自己那沉重得仿佛拉风箱般的、压抑的呼吸声。

……

林叙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传来的、铁盒棱角那坚硬而冰凉的触感,似乎稍微拉回了一丝他早已溃散四逸的意识。

他微微动了动脖颈,抬起朦胧的泪眼。

沈知时沉默而僵硬的背影,在模糊晃动的水光里,竟然与铁盒里那张高中照片上、正在冲刺的少年身影,诡异地、层层叠叠地重合在了一起——一样绷紧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身体线条,一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孤绝的执着,却也一样……浸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孤独。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一根细微却无比尖锐的冰刺,猛地扎进了林叙那颗早已被悔恨和痛苦反复蹂躏、浸泡得麻木的心脏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新鲜的刺痛。

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这个迟来了十年、跨越了漫长而荒芜的时光、终于在沈知时那场撕心裂肺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控诉中得到确认的事实,在此刻,在满地狼藉和绝望呜咽的废墟之上,无比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沈知时在麻省理工那段日子里,迟来的情感觉醒……十年间,被那些匿名花束一次次点燃,又一次次被他林叙亲手掐灭的、卑微而执着的期待……重逢之后,他那看似从容、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靠近尝试……

这些画面,伴随着不久前景知时那痛苦而压抑的声音,如同走马灯般,在林叙混乱不堪、一片狼藉的脑海中疯狂地翻腾、碰撞。

而自己呢?

除了像个影子一样躲藏、如同罪人一般逃跑、用一封冰冷的绝笔信和匿名的、懦弱的花束反复折磨、拉扯对方之外,他还做了什么?

他甚至连正视这份感情、承认自己心意的勇气,都不曾拥有过!

巨大的羞耻感,混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蛮横的冲动,如同终于破开厚重冰层的、汹涌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叙那蜷缩起来的、用以自我保护的所有防御工事。

母亲的眼泪与哭求,继父带来的沉重阴影,年少时被迫的、仓皇的逃离……这些是真实存在的枷锁,是无法抹去的苦难烙印。

但,它们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成为他怯懦到连一句最简单的“喜欢”都不敢承认、连一次最微小的靠近都不敢尝试的、永远的借口!

他用这些过往当作最坚固的盾牌,将自己牢牢地封锁在后面,躲藏了整整十年。同时,也用这面盾牌,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伤了自己唯一爱过、并且至今仍深爱着的人,长达十年之久!

沈知时那句如同泣血般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委屈?”,此刻,如同深山古寺里骤然敲响的、洪亮的警钟,在他空洞的心底反复轰鸣、震荡。

是啊。沈知时在痛苦地自责,自责当年的“不敢想”,自责自己的后知后觉。那么他林叙呢?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继续缩在这个由他自己构建的、冰冷的角落里,沉溺在自怜自艾的泪水之中,用一句轻飘飘的“没有资格”,来再次逃避他本应承担的责任吗?

把沈知时一个人,晾在这清冷得如同冰窖般的月光下,独自咀嚼那本就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的痛苦吗?

不!

这个念头,如同暗夜里骤然劈下的、一道雪亮刺眼的闪电,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地劈开了林叙脑海中那片混沌了十年的、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迷雾。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勇气,从他那颗早已残破不堪、布满裂痕的心底最深处,顽强地滋生出来。那勇气并不纯粹,它混杂着浓烈得化不开的爱意、深切入骨的悔恨、无边无际的心疼,以及对眼前这个沉默背影所流露出的疲惫与孤寂,所产生的、尖锐的刺痛感。

他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这次都不能勇敢,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

林叙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纵横,狼狈不堪。然而,那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起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不再低头看向怀中那个藏匿了过往的铁盒,而是将目光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沈知时那道挺拔却透着重压之下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浓重孤寂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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