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朽木的腐败气息,以及一丝若有似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是昨夜搏杀留下的深深渗入衣袍纤维的印记。
秦卿许小心翼翼地将初霁放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净,似乎是以前堆放柴禾留下的干草上。
小姑娘的身体依旧冰凉,蜷缩在干草堆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她的大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盛满了未散的惊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
一夜的惊吓和奔逃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连哭泣都变得微弱而断续,只剩下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初霁乖,别怕,我们安全了。”秦卿许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袍,仔细地盖在初霁身上,又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温和,努力驱散着空气中弥漫的恐惧。
初霁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带着秦卿许体温的衣袍里,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仿佛要将自己彻底隔绝在这个冰冷而可怕的世界之外。
云初见没有理会这边的动静他径直走到一扇破损最为严重的窗边,窗纸早已烂光,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木棂。
他侧身隐在墙角的阴影里,透过木棂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那条死寂的暗巷。
巷口的方向,灰蒙蒙的天光稍微亮了一些,但巷内依旧被高墙和杂物遮挡,沉在深重的昏暗之中。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
玄色的衣袍上,那几点暗红色的血渍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雪地里的红梅,妖异而残酷。
下颌处那道被刀锋擦过的红痕,此刻也清晰地暴露出来,微微肿胀着,破坏了那张俊美面容的完美无瑕。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眉宇间凝聚的疲惫如同化不开的浓雾,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和亡命奔逃,不仅耗尽了他的体力,更抽走了他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秦卿许安置好初霁,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云初见身上。
看着他下颌那道刺目的红痕,昨夜那惊险万分的一幕瞬间在脑海中闪现。
冰冷的刀锋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似乎还刮在脸上。
一股强烈的担忧和后怕生拉硬拽住了秦卿许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再犹豫,起身走到云初见身边,蹲下身。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在靠近时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
“让草民看看您的伤。”目光紧紧锁在那道红痕上,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
云初见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掠过水面,却没有挣开。
他依旧维持着凝望窗外的姿势,仿佛没有听见。
秦卿许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再等待,直接伸出手,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练剑留下的薄茧,却在这一刻异常小心。
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轻轻抚上云初见下颌那道红痕的边缘。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紧,皮肤温热微微肿胀,甚至能感觉到皮下淤血的硬块。
“有些肿了,恐有淤血。”秦卿许的声音凝重起来,眉头紧锁。
“陛下,昨夜刀锋险恶,恐淬有毒物,请陛下容草民仔细查验。”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坚持。
目光锐利地扫过云初见的手臂,肩胛,腰侧等可能被波及的地方,仿佛要穿透那层玄色衣袍,确认内里是否无恙。
云初见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着秦卿许那张写满担忧又固执的脸庞。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让秦卿许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朕说了,无碍。”云初见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秦卿许的手指,动作自然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