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着慕容垂坚持到现在的部下,皆是其最为可靠的亲信,他们经过奋力厮杀,才勉强将来袭的山贼打退。
山贼头领见手下死伤太多,眼见没有能力将慕容垂一行人围杀,心中暗道可惜。
刚才突袭的时候,要是。。。
夜雨如织,细密地洒在建康城的屋檐上。雨水顺着青瓦滑落,在巷口积起一圈圈涟漪,倒映着天边残存的星火。此时万籁俱寂,唯有城南一座破庙中,灯火未熄。
那是“声世之心”归还后临时安置之所??原是废弃的土地祠,如今被拾遗者用粗麻布与竹架改造成简陋的共鸣堂。林昭仪每日必来此静坐一炷香时间,不言不语,只将手掌贴于心岩表面,任其微光渗入血脉。她说:“它还在呼吸,只是太轻,只有听得见心跳的人才能察觉。”
这一夜,她并未如常离去。阿禾守在外间,见她久久不动,忍不住轻唤:“主上?”
林昭仪缓缓睁眼,眸中竟有银光流转。“来了。”她低声道,“它们要说话了。”
话音刚落,心岩骤然震颤,一道清越之声自石中升起,非钟非磬,似由千万人齐声低语汇成:
>“我们曾被埋葬,却不曾消亡;
>我们的名姓刻于江底,血泪融于春潮;
>如今你们听见了,便不能再假装无知。”
声波扩散,整座破庙的梁柱开始共振,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内里嵌藏的旧砖??每一块都刻着模糊字迹。阿禾惊觉,那是义熙年间被焚毁的《民议录》残片,当年礼音监下令捣碎所有记载庶民谏言的碑石,将其混入城墙泥料之中。而今,这些沉默的砖石竟随心岩共鸣,逐一显形!
“原来……它们一直记得。”阿禾跪倒在地,指尖抚过一块写着“税重如山,饿殍盈野”的断砖,声音哽咽。
林昭仪起身,走向庙外。雨势渐大,但她仿佛不受影响,赤足踏水而行,直抵东门缄库遗址。那曾是存放禁书、封印异音的地下石室,如今已被掘开,空荡的廊道深处,尚余铁链锈迹斑斑。她立于入口,仰头望天,忽而开口吟唱??
不是任何已知曲调,而是从血脉深处涌出的旋律,带着听根独有的震频。起初微弱,继而如风穿林,层层推进。刹那间,全城地下水脉应和震动,井水翻涌,池塘泛波,连屋檐滴落的雨珠也按某种节奏敲击出音符。
百姓纷纷推门而出,茫然四顾。孩童最先反应过来,拍手笑道:“下雨在唱歌!”
紧接着,有人发现自家祖传陶罐发出嗡鸣,揭开盖子一看,竟是十年前亡母留下的一缕发丝正在轻轻摆动,仿佛回应着天空中的声律。一位老琴师颤抖着取出尘封多年的焦尾琴,随手拨弦,竟自动奏出一段从未学过的乐章??那是他父亲年轻时写给恋人的曲子,早已失传。
整个建康陷入一种奇异的清醒之中。人们突然记起许多遗忘之事:某个冬日父亲背自己去看灯会的脚步声,初恋女子在溪边洗衣时哼的小调,战乱之夜躲在地窖里兄弟相拥时彼此的心跳……这些声音从未消失,只是长久以来被压抑、被忽略、被当作无用的杂响剔除出记忆。
而此刻,它们回来了。
三日后,朝廷颁下诏书,废除《禁语录》法条,赦免所有因“妄发声论”获罪之人,并设立“声籍司”,专责收录民间口述历史。更令人震惊的是,皇帝亲自下旨,请林昭仪主持编纂一部《万声集》,不限文体、不论贵贱,凡愿言说者皆可录入国史。
消息传出,举国沸腾。乡野村夫携祖辈口传歌谣而来,市井商贾呈递账本背后的隐语诗笺,尼庵老妪捧出三十年前抄写的私情书信……更有甚者,牵来一头年迈耕牛,声称其通晓农事古谚,能以蹄击地成韵。起初众人哄笑,待拾遗者以共鸣器录下牛蹄节奏,解析之后竟是一套完整的节气耕作口诀,源自晋初失传的《田家律历》。
林昭仪命人悉数收录,不分真假,唯求真实意愿之表达。她在序言中写道:
>“言语之权,始于喉咙,终于心灵。若一人不敢言,则万人将失语;若一音被禁,则万响成哑。故今日所集,非仅为记事,实为养魂。”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场“喧哗的觉醒”。
北苑深处,几间隐蔽宅院悄然聚集了一批士族长老。他们身着素袍,面沉如水,案前摆放着一架精密铜制测音仪,正不断接收来自城中各处的声音波动。一名白须老者冷冷道:“九百赫兹以上频段激增三倍,情绪波动指数突破礼律阈值。此非文明复兴,乃是秩序崩解。”
此人乃前太常卿崔允之,一生奉行“雅音治国”,认为唯有规范化的宫商角徵羽方可教化人心。他联合十余位退隐高官,秘密组建“正声盟”,意图恢复古代“十二律配德行”制度,规定不同阶层只能使用特定音域发声,违者将以“乱律罪”惩处。
他们率先发难,在各大书院张贴榜文,宣称“自由发声导致道德滑坡”,列举数起街头斗殴、家庭争吵案例,皆归因于“不当声波刺激”。更有激进者提出,应重建“静颅院”,专收七岁以下儿童施行听觉规训,以免其心智受俗音污染。
舆论一时分裂。部分百姓确实感到不适??邻里争执变多,市集喧闹难忍,甚至有老人称夜半常闻“无形之声”扰梦,疑为冤魂索诉。一些原本支持林昭仪的人也开始动摇:“难道真要回到人人噤声的日子?”
关键时刻,阿努站了出来。
这位曾因反抗礼音监而遭割舌的少年,靠着拾遗者研制的“喉簧装置”重新发声。他不是贵族,不懂文辞,只会用最直白的语言讲述亲身经历。他在广场上当众拆开胸腔护具,露出里面连接神经的金属管,嘶哑道:
>“你们觉得吵?可你们知道,整整三年,我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听不见!那时我才明白,没有声音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