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陈岩关闭电脑,“他们已经开始把情绪划为‘危险品’。”
林默沉默良久,忽然站起身,走向剧院深处一间尘封多年的道具室。那里堆满了旧戏服、假面具和废弃乐器。他在角落翻找半天,终于找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那是上世纪工人文艺汇演时用来报幕的道具。
他将铜铃带回地下室,用砂纸一点点打磨,直到表面重新泛出暗金色的光。然后,他取出八音盒里的齿轮,拆下口琴的簧片,再把母亲怀表的发条缠绕其上,最后小心翼翼地嵌入那块螺旋金属残片。
当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时,铜铃轻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那频率,恰好与人类心脏舒张期完全一致。
“你做了什么?”苏瑶问。
“做了一个信标。”林默轻声道,“如果情感真的能形成场域,那就让它有个锚点。这铃声,将是‘回声日’的第一响。”
第三天夜里,局势陡然升级。
一支全副武装的特勤部队突袭了三个主要的艺术据点,强行拆除设备,逮捕参与者。新闻频道开始滚动播报:“打击非法集会”、“清除社会不稳定因素”。
而在网络空间,所有与“记忆之铃”相关的关键词被全面屏蔽。搜索引擎显示“该内容不存在”,社交平台自动删除带有特定音频文件的消息。
但就在当天午夜,奇迹发生了。
一位被捕的盲人少年,在押送途中突然开口哼唱??正是他在“未完成剧场”弹过的那首跑调曲子。奇怪的是,车内四名警员的心跳竟在同一瞬间紊乱,其中一人甚至泪流满面,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妈妈也这样唱过摇篮曲。”
车辆被迫停下。少年趁机逃脱,消失在巷尾。
而这段监控视频,不知为何被传上网。尽管平台立刻封锁,可已有数万人下载并转换成音频格式,藏进普通音乐文件中传播。有人把它命名为《眼泪的频率》。
林默知道,这是“裂缝效应”的又一次显现??当一个人勇敢展示内心的脆弱,便会在他人心里打开一道门。
第四十八小时,天气突变。一场罕见的雷暴席卷城市,电力系统大面积瘫痪。守心联盟的无人机因电磁干扰纷纷坠落,基站信号中断。
“机会来了。”陈岩抓住时机,启动备用卫星链路,“我们可以利用雷暴产生的自然电离层扰动,增强低频信号的穿透力。”
林默点点头,转身走进剧院最深处的小房间。这里曾是化妆间,如今摆满了录音设备。他戴上耳机,拿起口琴,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不再吹奏那段即兴曲。
他吹的是母亲临终前哼过的民谣,是童年夏夜父亲在院中拉的二胡调,是苏瑶第一次为他唱的情歌片段,是那些年来所有被剪辑掉、被否定、被遗忘的声音碎片。
每一个音符都不完美,有的颤抖,有的断裂,有的根本不成旋律。可正是这些“错误”,构成了最真实的记忆图谱。
录音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结束后,林默将文件命名为《普通人之声》,上传至全球共享节点。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二小时。
各地传来消息:撒哈拉的游牧民族用沙槌打出古老节拍;喜马拉雅山麓的僧侣集体诵经,声波震落雪檐;巴西贫民窟的孩子们用锅盖和水管组成“垃圾交响乐团”;伦敦地铁站内,上百名乘客突然摘下耳机,齐声呼喊同一个名字??**林默**。
这个名字已不再是个人标识,而成为一种象征:代表所有曾被压抑、被规训、被要求“保持体面”的灵魂。
夏至当日凌晨五点十七分,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林默站在“未完成剧场”的屋顶,手中握着那只改造过的铜铃。苏瑶、陈岩和数十名同伴环绕四周,每人手中都拿着能发声的物件??铃铛、哨子、铁片、玻璃瓶、甚至一根空心竹管。
全球一百零七个站点同步连线,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五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