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何三元下了高台之后,便会同风无碍、柳澹、魏紫妩、朱西夜四人,被一高、一胖、一矮三名兵卒,领进了高台后的四方堡垒。
堡垒壁厚三尺,楼高十丈,除了底层单一的入口,整座外墙别无门窗。人在里边行走,如绕“回”字,若不是兵卒们有言在先,这是专司灵矿与金子兑换的“金易所”,五人恐怕要以为,被带进了什么不见天日的牢狱。
实则上,这也是一个牢狱,只不过是灵矿的牢狱,并非人的。
矿民们每日下矿所得,皆会被矿头记录在册,再经兵卒之手,运进这里,层层看守起来。待累积到一定程度,便由镇守此地的灵运大将军,将灵矿亲自押送到寒疆的王都——曦京,运进族长乘黄咏霁的府库内。
这不,五人小队的到来,恰逢灵运大将军押送灵矿去了,尚未归来。于是,便被安置在了这所金易所内,请他们先稍事休憩。
夜幕降临,雪止风息。
有美貌的渊人侍女,来邀请五人入席晚宴。
一问才知,是灵运大将军撇下回程队伍,先行御剑赶回。此刻正伙同金易所的掌柜、思亲坳的矿头,设宴为五人接风洗尘。
宴席设在金易所的二楼,“回”字中心的正上方,五人小队方行至入口,堂中人便已闻讯迎了出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身戎装,相貌堂堂的灵运大将军。他一个箭步来到跟前,向五人小队拜礼告罪。
“鄙人忠道连云子,仙君巡访,未及远迎,还请多多见谅。”
五人小队自然不会同他较真,轮番回礼自报家门,相互客套后,连云子便退到了一旁。继而扑来一袭长绒赋紫貂皮大衣,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少禺人矿头,挨个凑到五人小队面前,口中激动得语无伦次。
“在下段平胥,总算盼来了仙君,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少禺人,终于有希望了!”
说到最后,碧色的眼里盛满了泪水,费了五人小队好一番唇舌,才依依不舍地退到一旁。
因他长相出众,魏紫妩下意识多瞟了几眼。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眉飞入鬓,唇峰含珠,年过四十的渊人女子。她身穿流彩珠坠纱衣,脸妆幻彩鳞片,婉约行来,袅袅一拜。
“奴家金易所掌柜陶春宜,拜见诸位仙君。”
如此,闹哄哄的初见,便告一段落。
待五人小队入到宴堂中,才发现宴席上,还另有一名客人,正是白日里,已与他们打过照面的老者——天一上人。
天一上人虽不似连云子、段平胥、陶春宜般,热烈出迎,但也不失礼数。他身旁跟着的,一对孪生童男童女,更是憨态可掬,笑容讨喜。
在童男童女的连串妙语下,堂中气氛活跃,五人小队也就不再拘谨,开门见山问起了,来路所见。
“为何脊坡外,死尸与白骨众多,且无人殓收?”
霎时,堂中噤声。
连云子、段平胥、陶春宜三人间,目光流转,似有难言之隐。
就在五人小队浮想联翩之际,段平胥犹犹豫豫站起,期期艾艾开口。
“回仙君,死者……皆是思亲坳之人。其中,病死者一千九百八十一人,伤重不治者八百六十七人,另有各种老、饥、寒、私逃、自戕,死亡者三百五十四人。”
五人小队闻之色变。
“为何?!”
堂中又是一阵沉默,须臾,段平胥才擒着泪眼,抽抽噎噎道。
“此事说来话长,究其原因有三。”
说着,他向五人小队徐徐拜下。
“其一,若非身不由己,谁愿到这苦寒之地,受这背井离乡之罪?故此,矿工多来自外疆赘民,以身抵债,采矿赎身,为了能够尽快还清债务,早日与家人团聚,时常日以继夜劳作不休,罔顾康健,早早落下了病根。”
五人小队中的何三元,上前欲将其拽起,偏他不依,压抑着哭腔继续道。
“其二,财富乱人心,思亲坳地下灵矿,乃举世无双之红晶,打磨成灵石后,一枚可兑万金!矿工中不乏亡命之徒,私下狼狈为奸,对下,欺霸弱者所得;对上,铤而劫营盗矿,如此一来,伤亡自然又大大增加了。”
段平胥一番自陈,引来了连云子与陶春宜的叹息,舒朗的面容,转挂起哀凄。
“其三,亦是最关键的一点,”段平胥揩着眼角,无比沉痛道,“思亲坳地处偏远,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既无良医,又无药石,凡有病伤,全凭个人意志生熬,幸存者十之不存一!我常向乘黄族长奏请,派遣杏林圣手驻镇,只是……留不住人啊!”
语毕,段平胥瘫坐在地,仰天长叹,泪眼汹涌。
一时间,座中人人不自安,手忙脚乱将他请起,连云子则出言劝慰。
“段老弟,你这是作甚,乘黄族长这不是给你,将仙君们请来了么?有仙君坐镇,药石伤病迎刃而解,你快快起来,莫要叫仙君们难为!”
段平胥顿时像被点醒似的,转而扯着何三元的袖子,殷殷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