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仙君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了,你们可要帮帮我,帮帮这些苦命的矿工,帮帮我们可怜的少禺人哪!”
“放心,放心,我等奉命前来,正是为了救济苍生。”何三元满口答应,又指着五人小队中的朱西夜,向段平胥介绍,“此乃我朔阳派丹宗弟子,身上多的是保命丹药,区区伤病不在话下!”
朱西夜也连忙挺身而出:“若是医治方面,在下或可略尽绵薄之力。在下师从朔阳派丹宗素乙真人,修行百年,略通伤经医理,愿为患者一展所学。”
顷刻间,段平胥转悲为喜,当即起身,拎起酒壶,强拉着朱西夜,连敬三大杯。
还嗔怨道:“仙君应该早些来的,如此我便无须因掌管不好矿营,月月受乘黄族长怪罪了!”
“你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连云子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又招呼众人回到席间。
五人小队这才留意到,宴堂虽不大,却有灵卉鲜花隐于屏后,难怪鼻腔间,常觉暗香徐来,灵气盈袖。
再观案桌之上,所陈膳食,皆是难得一见的灵兽,成色新鲜的灵果。可见这场晚宴,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精心筹备了许久。盖因修行之人,虽可辟谷,但摄入有灵气的食物,对修行大有裨益。
一时间,五人小队难免有些触动;话语间,便多了几分熟络。言谈中,不知不觉便扯到了,白日所见,少禺人之异常举动。
于是,堂中目光的焦点,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天一上人的身上。
只见他,手中银箸一搁,敛起墨底金丝文绣禅衣,起身坦然一拜,悠然开口。
“彼为修行。”
“什么修行,要在冰天雪地里,穿得少少,又是喊口号,又是埋雪坑的?”魏紫妩表示不能理解。
“彼修济道,然素日衣食优渥,对道义难有切身体会,故令其置身劣境,将就开悟。此法虽不尽人道,却也不至于害命,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说罢,天一上人投来水波不兴的一眼,借着灯光,蓦然发现,他的瞳仁,竟是一左一右,一碧一褐两种颜色。
座中人未及反应,何三元已“哗”地起身,凛然诘责。
“什么倒反天罡的道义,非要这般逆反人性才能理解?!”
一瞬间,天一上人水波不兴的脸上,竟涌起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像风干的枯枝,乍然开出一朵花。
“难道修‘仁义道德’之人,便是‘仁义道德’之辈?不过也是为了迎合道义,为了修成正果,强迫入道罢了。如此,又何尝不是逆反人性?又何尝顺应人道?再者,尔等皆为修行之人,自然应该知晓,素日修行,何等之艰苦;每提升一成功力,何等之艰辛!明知普天之下,宁有不苦之修行,却劝他人莫要为之苦,苟是大义邪,非自私邪?!”
悠缈的音色,在堂中回荡,五人小队竟一时,找不到言语去反驳。
“即、即便如此,入道乃人心之顿悟,岂可假外力促成。”何三元有些气短。
一闪而过的笑花,重新凝成枯枝。
天一上人又恢复波澜不惊:“至少,总比那些言行不一,道貌岸然之辈强。道若不信,何以入道;信而不行,何以为证。不信、不行、不证,又何以登飞仙台,问鼎仙班神籍!如此简单道理,莫非堂堂第一玄门,朔阳派之弟子,竟会不知?”
登时,无人以对。
暖炉内的火舌,烧得“噼里啪啦”,五人小队的成员,各有各的心思。
堂中,玉璧上凿刻的图案,格外夺目。
像云朵又像火焰的花纹,五朵团成一个圆,再嵌上朱红的玛瑙石,灯火辉映间,艳丽得就像流动的血液。
风无碍打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它。
自此,耳中再也听不见,席间纷纷扰扰的对话,只一心琢磨着——此间主人,毫不掩饰地将它暴露出来的用意。
她疑心过座中的每一个人,包括丙申队的每一位成员。
虽然,目前仍弄不清楚,这个图案,在这样的宴会出现,是为了向哪位同党传递信号。但风无碍可以确定,金易所的陶掌柜,正是二十年前,在她的上一世,亲手将朔阳派的引荐信,交到她手中的那一位春江花月楼陶知事。
命运的齿轮,仿佛再次转动。
若不是陶掌柜脸上那道,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颚,以幻彩鳞片妆点的疤痕,二十年光阴过去,恐怕还真就认不出她来了!
当洞悉冥冥中的伏笔,风无碍隔着两世的时空,回望过去——
原来是你啊,陶、知、事!
想不到,兜那么大一圈,竟又故人重逢,而且,还叫我意外重拾了,苦寻不着的面具人线索。
风无碍将冷意凝于眼底,将最真心的话藏于腹中,微勾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宣告。
“我可不管什么飞仙台,我只管把那些谋害过我的人,一个个,拉下青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