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太后已在嘉德殿等候多时了。”一名小黄门上前,恭敬地说道。
何进看着那幽深的门洞,心中莫名一悸,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强自镇定,对身后亲卫道:
“尔等在此等候。”
“大将军!”亲。。。
春雨淅沥,润物无声。义州城外的梯田如层层镜面,倒映着灰白的天光。新民屯的秧苗已抽出嫩绿,随风轻摆,像无数细小的手在向大地致意。守心堂前那棵老槐树又添一圈年轮,枝干虬劲,荫蔽半亩庭院。堂内香火不绝,却非祭神拜鬼??每日清晨,总有孩童捧书而来,在铁斧前静坐诵读;午后则有村正携账册入内核对收支,当众公示。
七十二部联席会议照例于每月初七召开。如今主持者不再是孟琰,而是由三名轮值长老与五位青年判议官共同执掌。议事厅设在原书院遗址之上,以竹为梁,茅草覆顶,四面通风,百姓可自由旁听。墙上仍悬“公审待议”木牌,下方多了一幅手绘地图,标注着各部耕地、水渠、学堂与仓廪位置,墨迹清晰,数字详实。
这一日,会议尚未开始,急报自南境传来:?柯蛮酋沙摩柯之后裔聚众数千,封锁红水河渡口,声称晋廷许其世袭土司之权,欲强征沿岸村落赋税,并索要“归化银”五百两。更令人震惊的是,竟有数个边远村寨暗中应允,愿割粮纳贡,只求免于兵祸。
消息传开,群情激愤。一名来自哀牢山的傣族青年拍案而起:“昔年我们共立约法,便是为了杜绝此类割据!若任其坐大,不出十年,南中将重回部落仇杀、弱肉强食之旧局!”
巴东李氏代表沉声道:“问题不在沙摩柯,而在人心动摇。这些年太平太久,有些年轻人已不知先贤流血立规之艰难。”
正当众人争论之际,一位布衣老者缓步入厅??是阿勒泰,孟琰生前最信任的助手,如今已是九旬高龄,须发尽白,行走需拄双杖。他未落座,先向铁斧行礼,而后缓缓开口:“我昨夜重读《谏议录?景耀五年卷》,其中记载:当年邓艾破蜀,曾遣使诱降南中诸部,许以金银爵位。七十二部齐聚义州,焚书拒聘,牛金亲执此斧劈石盟誓??‘宁碎首而不改共耕之志’。今日之事,不过历史重演罢了。”
全场肃然。
他继续道:“沙摩柯之流,不过是试探。真正危险的,是我们内部是否还有人相信这套制度?是否还愿意为它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少年背着竹篓走进来,放下篓中湿漉漉的泥块与残简。“这是我在红水河边挖出的东西,”他说,“洪水冲垮了旧堤,露出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字。”
众人上前查看。经清水冲洗,碑文渐显:
>“景耀六年,春旱无雨,七十二部集资修堰。凡出工者记功三分,捐粮十斗以上者赐帛一匹。工程历时百日,死者七人,皆录入《义民录》。此堰名为‘同心’,永禁私占,违者众讨之。”
>
>??监工:孟琰、阿勒泰、普雄(摩沙族长)
石碑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法立于行,不信于言;信崩于利,不毁于兵。”
阿勒泰抚摸碑文,老泪纵横:“原来它一直埋在这里……我们都忘了。”
当晚,联席会议作出决议:不派一兵一卒,不发一道檄文,而是启动“大议政特别程序”。七十二部每部推选两名代表,携本村历年履行约法之证据赴义州集会,同时邀请?柯各寨长老前来观礼,全程公开辩论七日,最后由全体代表投票裁定“谁才是南中的合法治理者”。
消息传出,四方震动。有人讥讽:“刀剑未鸣,便要讲理?”也有人叹息:“这般迂腐,怕是要重蹈东汉末年之覆辙。”
然而,奇迹悄然发生。
首先是交州林氏主动退出与沙摩柯的秘密盟约,声明“祖训不可违,约法高于私利”;接着,三个曾答应纳贡的小村连夜派人奔赴义州,呈交被胁迫签字的契约副本,并控诉对方动用私刑逼供;更有甚者,一名?柯青年翻山越岭而来,自称沙摩柯之侄,带来一封密信??其叔父确曾接到晋使许诺,但本人并不愿开战,只是惧怕朝廷秋后算账,故借势敛财以自保。
“他让我转告你们,”那青年跪地泣诉,“若南中有真规矩,他愿亲自前来认罪,交出兵权,只求子孙能入学堂读书识字。”
舆论为之逆转。
大议政第七日,阳光破云而出。广场上搭起高台,两侧陈列三十年来南中发展的图卷:从最初的荒山垦田,到如今阡陌纵横;从第一所边塾只有五个学生,到现在每村皆有女童执笔习字;从饥荒年份靠野菜度日,到去年surplus粮食三千斛支援荆南流民……
一位盲眼老妪被孙儿搀扶登台。她是当年被拘押的老农遗孀,如今已是四代同堂。“我没有读过书,”她声音颤抖,“但我记得丈夫带回那碗热汤的温度。我记得孩子们第一次喊出‘公平’两个字时的笑容。我知道,这不是梦,是我们亲手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她说完,将手中一根磨得发亮的竹签投入票箱??那是当年记录耕作工分的凭证。
投票结果揭晓:八十九比三,绝大多数代表认定,南中治理权属于现行自治体系,任何外部势力或内部豪强试图破坏者,皆视为公敌。决议通过后,当场形成新的《护法盟约》,并决定派遣和平使团前往?柯,带去修复同心堰的技术工匠与三年免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