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虽然说要一晚上教会窈月做菜,但其实并没有指望窈月愿意学,也没指望她能学会。
不过出乎常生的意料,窈月学得很认真,上手也很快。只半个晚上的工夫,窈月就在常生的指点下,做出了七八道像模像样的菜肴。
满脸都是烟熏痕迹,像只花脸猫的窈月,朝常生叉腰得意道:“看来‘天赋异禀’说的就是我了。”
常生即使不想夸,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哼哼道:“饮食只是一点,先生的起居坐卧你也得好好侍候着,几时更衣沐浴,几时用膳喝茶,喝什么茶时要配什么点心……”
窈月点头,从房里拿来纸笔:“你说,我记。”
常生看着面前乖顺异常的窈月,竟有些不习惯:“你莫不是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准备戏弄我吧?”
窈月挥手就是一掌,毫不客气地拍在常生的脑门上:“你明儿就走了,我还戏弄你,那我还是人吗!”
常生捂着脑门“哎哟”一声,然后小声嘟囔道:“你什么时候是人过。”
窈月又在常生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接着说夫子的起居日常,我全记下来。放心,等从岐国回来,我一定把夫子齐齐整整地还你,一根头发丝都不少。”
常生眼睛一热,鼻子一酸:“张越,只要你别给先生添乱,我就当你是半个人了。”
窈月举起手里沾满墨汁的毛笔,冲常生咧嘴:“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真不当人了。我现在就给你的脸上画只乌龟!”
“你敢!等先生回来,我告诉先生……”
“告呗,我就说要给你个能随身携带的离别礼物。别怕,我画工很好的,画的乌龟绝对不会像王八……小哥,你别跑啊……”
窈月和常生鸡飞狗跳地又闹了半个晚上,才在彼此不甘示弱的威胁声里,各自回房去睡了。
窈月刚躺下没多久,就又听见常生吸鼻涕的哭声,辗转了几次,实在忍受不了,正打算起身去勉强安慰两句,就听见传来院门开合的声音,然后就是常生既难过又不舍的一声“先生”。
裴濯回来了。
窈月重新盖好被子躺下,闭着眼,耳朵却竖着,不放过外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裴濯跟常生说话的声音很低,窈月听不清,只能听到常生吸鼻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房门被关上,廊上响起很轻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窈月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裴濯若是要回自己的寝屋或是书房,并不会从她的房门前经过。但裴濯的脚步声不仅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就在窈月的房门前停住了。
窈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但心跳并不受她的控制,在这夜深人静时分跳得格外欢腾。
窈月的脑中不知怎的,蓦地想
起昨夜她在裴濯的床上,与他四目相对时的情景,也是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
裴濯会进来吗?若是进来了,她是继续装睡,还是跟他昨夜一样突然睁眼吓他?……窈月胡思乱想着,两只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捏紧了被角。但房门外却迟迟没有动静,既没有推门的声响,也没有脚步声响起。
第64章国子监(六十四)
窈月偷偷往房门的方向觑了一眼,见房门上的确有个人形暗影,一动不动。
不进门也不离开,难不成裴濯是站在自己房门前赏月?
窈月索性换了个侧躺的睡姿,眼也不眨地望着那个人影,用目光一点点地描摹着他的轮廓,额头、鼻梁、嘴唇、下巴……
看着看着,窈月不禁恨自己书念得少,脑中竟除了“好看”都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
但有着如此好看的皮囊,竟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那位红颜早逝的公主定是才貌双绝又温婉贤淑,才能让裴濯念念不忘,还守身至今。
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妹,郎才女貌的状元公主,还真是绝配呢。
窈月又想起昨夜裴濯的那句“不要走”,奇怪别扭的情绪又从心底漫了上来,让她莫名生出想把门外的那个人影踢开的念头。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又用被子蒙上头,在黑暗无光的被子下,她听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窈月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睁开眼后先是掀开被子看向房门处,淡薄的晨光从外头照进来,除了些许树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窈月察觉到自己心头竟飘过一丝失落,立即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等自己没了那些胡思乱想,才精神奕奕地从床上蹦了下来。
常生的精神就不太好了,肿着两只核桃似的眼睛,瞧见窈月大清早地起来跟他打招呼,也只是怏怏地“嗯”了一声,就又埋头清点起了行李。
窈月一边偷瞄着裴濯的房门,一边装作随意地问:“今天天气还不错……夫子是没起,还是出门了?”
常生哑着嗓子说:“出门了。”
“不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