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完全抵挡不了他的示弱,只好一面俯下身,一面低声抱怨道:“明明腿没好,方才扶我做什么?看来你逞匹夫之勇的坏毛病还没改掉。”
裴濯露出些许窘意:“方才忘了。”
窈月“哼”了一声:“裴大状元的脑子竟会忘事?真是稀罕。”
窈月怕直接拽裴濯的胳膊拽伤了,便让他把手臂环过她的肩背,想要把他从地上扛起来。
裴濯不仅没有拒绝,还顺势揽住她的腰,靠在她的半边身子上,看似十分费力地才从地上起身。
窈月嫌桌椅太硬坐着硌得慌,又嫌软榻太矮坐着腿不舒服,没做多想就将裴濯直接搀扶到了自己的床边。反而是裴濯看着被褥已经摊开的床面,犹豫了片刻,问她:“我坐这儿吗?”
窈月随口答道:“你想躺着也行。”
裴濯听了,便无顾虑地坐了下去,但怕窈月趁自己行动不便,又跑出去喊人,便想要拉着她一同坐下:“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窈月却顾不得坐,在床前蹲下后,直接就上手解裴濯的腰带:“我先看看你的腿上的伤。”
裴濯肉眼可见地慌了,止住窈月搭在自己腰带上的手:“不必……”
“怎么不必了,好歹得把染血的衣裤换换吧。”窈月抬头,正好瞥到裴濯红透的耳尖,一怔,不敢相信地问出声:“你害羞了?”
“没、没有。”裴濯偏过头,躲避窈月探寻的视线,但依旧固执地拦住她试图放肆的手。
“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第一次解你腰带,我都熟能生巧了。”
但不管窈月如何好说歹说,裴濯都坚定地表示不容商议的拒绝:“总之,不行。”
“果然是个古板的家伙。”窈月只好从裴濯的腰带处收手,指了指洇出血的地方,“那我隔着衣服,看看伤口总可以吧?”
裴濯这才放下戒备,歉然地看着窈月:“对不住,我……”
窈月不等裴濯的话说完,就趁他松懈下来时,两只手又朝他的腰间扑了上去:“我偏要治治你这倔脾气!”
一个生扑一个硬挡,两个人很快就扭缠在一块,最后一起倒在了床上,陷进松软的被褥中。
厚实的被褥围出一小块独立的空间,让困在这小小空间中的二人,只能看见彼此颤动的眼眸和张合的嘴唇,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和躁动的心跳。
二人之间渐渐攀升的热意和咫尺外温柔地几乎要吞没她的眼神,让厚颜如窈月也忍受不住了。
她慌慌张张地掀开被褥,胡乱地四下张望了一阵,看到被夜风吹得咯吱作响的窗户,终于找到了起身的借口:“我去关窗。”
“别动,”裴濯将想要起身的窈月再一次拉回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吧。”
窈月的动作僵了一瞬,没有抗拒挣扎,只小声道:“不关窗会着凉的。”
“有火炉,有被褥,还有……”裴濯略微收紧了怀抱,声音很轻但依旧固执,“不会让你着凉的。”
“你的腿伤……”
“不碍事的。而且,就这样待着,伤能好得更快些。”
窈月听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裴濯的胸口:“好吧,就信你这一回。”全身随之放松下来,又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在裴濯的怀里躺得更舒服些。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躺了许久,窈月突然想起一事,抬头看向裴濯:“哎呀,忘了同你说一件要紧事了!周合还活着!他被高九娘救了,之后邹大夫把他医好了。周合和九娘两个再加上媚娘,三人一块来了桐陵,就住在这里。”
“嗯,江姑娘已经同我说了。”裴濯抬手,拂开垂落在窈月眼前的一缕乱发,望着她的眼,浅笑道,“多谢收留。如今,你已然是我们的东家了。”
“那你可乖乖要听我这个东家的话!不然……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裴濯将窈月的头重新按回自己的胸口,手则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好,都听你的。”
窈月侧耳听着裴濯沉而有力的心跳声,原本悬起无主的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有你的脑子,再加上这么多人的助力,好像的确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有你在,有他们在,便是死在一处,都让人安心。”
裴濯的手停下轻拍的动作,声音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知道。”窈月摸索到裴濯的一只手,十指交握,置于彼此之间,“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裴濯微微低头,嘴唇和鼻尖擦拂过她发顶的几根发丝,像是在亲吻又像是轻嗅:“嗯,歇会吧。”
窈月安然地闭上眼,本来真的只是想歇片刻的,但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且一夜无梦。等她睁开眼时,窗外曦光初现,蒙蒙的亮色倾洒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眼,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抬不起来。她侧头一看,才发现她的右手正与另一只手交握着。
窈月惊得霍然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她竟与裴濯就这么双手相握额头相抵地睡了一宿!
裴濯被窈月的动静弄醒,略微睁开眼,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哑声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窈月做贼心虚地用另一只手将裴濯的眼强行合上,“天色还早,你继续睡……炉火快没了,我去给火炉添些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