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答咬紧齿关节,听见咯咯响动震在耳边,良久,郑芷听见他道:“不。”
见郑芷捂住脸,卢答给郑芷递纸,同时重复道:“不。”郑芷愕然抬头。
卢答看着她,忽而又笑了,诚实是他的优点之一:“我也是胆小鬼。还是不敢承认自己胆小的胆小鬼。”
因为承受着期许,所以不愿让人失望,害怕冉让因为自己受伤。
温柔是卢答的懦弱。
*
天已黑透,天台的灯一闪一烁,闭上眼时,给人星星离自己很近,要掉下来的错觉。
冉让和童童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郑芷和卢答。
冉让瞳孔黑沉沉,目光一直追随着卢答。距离受限,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郑芷不停歇地灌下一瓶酒,然后捂住脸。
卢答给她递纸巾,低声说了几句,郑芷复又抬起脸,眼中带着水意。
卢答的侧脸掩在半明半暗中,很安静。
冉让看了半晌,才轻声问童童:“他是不是很好?”那么多人喜欢他,信任他。
冉让想,那么多人。
所以卢答应该一直闪闪发亮,一直做太阳,不会受伤,也没有值得诟病的缺点。
比如说,同性恋人。
“放松点,”一旁的童童答非所问,反而伸手拍拍冉让,说:“你太紧张了。”
“?”冉让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紧攥成拳,青筋绷着。他清咳一声,松开手,有点不习惯地又抓握了一下。
两个人坐在天台的水泥柱边缘,天上星星一大片,但每粒光芒都很微弱,没有流星雨的影子。身后是漫长的黑夜,沉沉压来,几欲将人吞噬。
“是呀,他是很好,”童童不知从哪儿摸出棒棒糖,撕开糖纸,吃得含糊,但分析有理有据:“他很坚强,所以,你不要再把他当小孩了。”
冉让没问她怎么得出的结论,只抿唇反驳:“……他很坚强,不代表他不需要保护。”大家都依赖卢答,那么卢答也得有个可以依赖的人。冉让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如此。
童童只问:“没人不需要保护,但是你像保护小孩一样对他。”她的语言储备里还没有“紧张兮兮、惴惴不安”这些词,便依着本能道:“就好像那种小宝宝学走路时紧跟在身后的大人一样。”
冉让哑然。他想反驳,又觉得童童说的是实话。
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喜欢卢答,他爱卢答,爱生忧怖,恐惧、贪婪、紧张,这些不都是爱的赠品吗?
他就是对卢答紧张兮兮的,就是不想让卢答脱离自己的视线,这又怎么样,这又有什么错?
童童又问:“你知道被这样看着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吗?有人甚至学不会走路,有人想跑,却被手托着跑不起来。”
冉让垂眸:“他不一样,他能做很好,被很多人喜欢。所以他得到的,应该永远让他拥有。”
冉让执著道:“我会给他最好的,最好的安排,最好的路。给他很多,他就可以尽情挑选。”
童童看他一眼,晃悠着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糖分给冉让。冉让有点意外,接过来剥开糖纸,送入口中时,眉心一跳。
芒果味。
他目光转回童童身上,怀疑童童在伺机报复,但又没有证据。
冉让眉心蹙得明显,本就臭的脸看起来更凛然,童童笑反而了:“你看,就是这样,我把我认为最好吃的味道给了你,为什么你讨厌呢?”
“因为你不喜欢,别人给你再多,都是负担。”
“你说你可以把一切都给他,”童童问:“如果他从来不想要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