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倾泻在王庭的穹顶上,敖敦坐在青马上,束了高马尾,将镶宝石的抹额戴上。他穿了红黑相间的礼服,同样是织金的锦袍,衣摆覆了一圈洁白的绒毛,侍女走上来,将狼尾呈给他。
“世子,时辰差不多了。”侍女说完这句便退下了。
敖敦系好狼尾,深吸一口气,风带着青草的芬芳灌入他胸腔。
他身后带领的纯白骏马排成两列,马鞍上系着象征喜庆的红色绸带。中间围着一辆雪白的婚车,日光将它照耀得如同神山顶上发出金光的雪晶,婚车上铺了鲜艳的红毯,中间和四角摆放着纯金的座位和装饰,顶部被盖下近乎透明的纱帷。
统一身着盛装的骑兵坐在白马上,他们手持绘有狼首图腾的旗帜。敖敦一抬手,号角声一瞬间响彻云霄,鼓点有序地敲响,车队开始缓缓行进。
宣卿的寝殿前已经铺上了长长的红毯,两侧排列身着吉服的侍女,手中挽着竹编的花篮。敖敦勒住马,车队在红毯尽头等着,按习俗,他要下马步行过去,亲自接他的世子妃登上婚车。
又一阵风吹过,似乎混着些南陆糕点的甜香。
两个侍女出现在殿门外,随着殿门开启,丹烟搀着一身婚服的宣卿走出来。
她满脸新奇,似乎张嘴“哇”了一下。但是她向来不爱守规矩,甩开丹烟自己跑上了红毯,额前的金链在空中晃动,唇上点着鲜艳的朱砂,比昨日还要美丽。
敖敦这才想起自己该走上前去迎她。
就连侍女们也没想到会这样,只有最后几个反应过来,急忙把花篮里的花瓣和麦籽撒出去。
“真是的,平平的路扶我干什么!”宣卿已经到了他面前,伸出自己的手,她手指修长,今天的指甲特意染成了淡粉色。
染指甲可麻烦,得用花朵加明矾包裹手指一晚上,她平日里不喜欢染,可思前想后,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婚礼,还是在睡前喊来丹烟包上了。但凤仙花上色很慢,一夜时间也就够这么点效果了,勉强能看。
“我们走吧?”宣卿又晃了晃手,要敖敦赶紧拉她。
敖敦伸手摘下她头上落的花瓣,轻轻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扶她登上婚车。丹烟在红毯边观望着,迟迟不肯回去。
乐声再起,一直持续到王帐边。敖敦在前面骑着青马,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过。
宣卿半躺在婚车里吃晚熟的红葡萄,霜打过的似乎更甜了。随行的侍女抬头看了又看,还是没开口提醒她那是放在角落金盏上来当装饰物的,只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早上才放了一批新鲜的。
直到最大的王帐出现在视野内,车队两侧的护卫兵身后出现了许多前来观礼的牧民和将士,宣卿才轻咳一声,把零嘴藏起来,坐起身装成个有模有样的新娘子。
不用盖红盖头真好,看什么都一清二楚的,哪像南盛的婚礼仪式,就算没人看到,新娘在轿子里也得坐得端端正正,红盖头一天到晚都不能摘,走个短短的进门都怕不小心摔了。
车队缓缓停下,敖敦下了马过来接她,宣卿抬头看,果然已经快要黄昏了。
“这不是离王帐还有段距离嘛?”宣卿小声问,拉着他的手下车。
“得走过去。”敖敦拉着她走到红毯上,换了个十指交扣的握法。
两侧同样站着盛装拿花篮的侍女,这次的花瓣和麦籽躲不掉了,结结实实撒了他们一身。宣卿正伸手去接,想看看那都是些什么。
“你紧张吗?”敖敦突然轻声问。
“不紧张呀。”宣卿想都没想就答,她脚步小,只能迈得快一点,还不忘笑着和牧民们挥手,“本公主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这算什么?”
宣卿发现草原上可见的地方已经铺地毯摆满了长桌,上面满载牛羊、奶酒、蜂蜜糕点和新鲜水果,馋得她直流口水。这一天忙来忙去的,都没怎么吃东西。
乐手们拉起马头琴,年轻的男女围着篝火在跳舞唱歌,还有人在争抢绣金线的彩球。而敖敦直直目视前方,步伐不太稳,温热的手掌越握越紧,连带着她都暖和起来了,看上去明明紧张的是他吧?
敖敦感受到她好奇的目光也没敢扭头,他确实有些紧张,昨晚回来后也没再睡着。
王帐前已经围满了桌子,桌边坐着贵族、将军和各部族首领。最正前方的座位坐着龙格巴图,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红光满面地端着酒杯已经喝上了,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纯娘娘和那日都坐在一起,也有说有笑着看他们,桑伦珠夹了片肉,没喂给自己,她领口探出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张嘴吃掉了。
宝迪和她阿爸坐在一起,她连连鼓掌,向她阿爸介绍着什么,拖雷在他们旁边呐喊助兴。只有赛罕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很臭,察鲁在旁边牙都快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