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乐风这才入座,一坐下就喝酒,她果然喜欢迟到。
所有桌子正中围了一座燃着的火坛,两边有马步裙的侍女在跳庆祝的舞蹈,大萨满厚吕立在火前前,脸上涂了彩绘,难得地穿上了一身体面的礼服,头戴大鹿角冠,手上不是龟甲而是权杖,他正对着圣火吟诵古老的祝词。
敖敦拉着宣卿走到火坛前面向厚吕,用北陆的礼仪拜见他。
“长生天在上,神山为证,”厚吕的声音浑厚有力,他摇着权杖上的银环,嘴里吐出一口酒气,“今日敖敦世子与南盛的庆和公主结为夫妻,愿你们的结合如雄鹰与蓝天,如骏马与草原。”
怎么要主持婚礼还喝酒,宣卿心想,这个厚吕真不正经。
一位侍女跳着舞上前,她左晃右晃,手里捧着的银盘和银碗竟然纹丝不动,她笑着呈上红色的酒水。
“在长生天的注视下共饮血酒,你们二人的生命将如血乳·交融,永不分离。”大萨满伸手接过酒碗,递给两位新人。
敖敦和宣卿四目相对,同时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这一碗盛得也太实在。。。血酒果然又辣又带着血腥气,太难喝了!宣卿喝完后没忍住咳了咳,漏掉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
鬼使神差的,敖敦突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她唇边的酒。
有这么多北陆人围观,他们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想法,看到这不合礼制的亲密举动,纷纷大声起哄,就算宣卿再见过世面,脸也在这一刻烧起来。
厚吕没有跟着笑,他每一个礼节后都要跳一段奇奇怪怪的舞蹈,把权杖上的银环晃得叮当作响,嘴里再神神叨叨地说一段词。
随后他笑着摇摇头,心想还是更喜欢看女人吵架,但龙格巴图紧盯着他,他只好咽了咽口水继续主持仪式:“现在,请新人结发。”
另一位侍女捧上银盘,里面是一把纯金的剪刀。厚吕拿起剪刀,先从敖敦的发辫末端剪下一小缕头发,又从宣卿的长发中取出一缕。他把两缕发丝编织在一起,用金线系牢,转身投入了圣火中。
“发丝为血之余,今日你们结发为夫妻,灵魂就如这烈火中的发丝般纠缠不分,生死与共。”
礼成了,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桑伦珠和宝迪早已经站到了一起,两个人互相挤对方,争着想把自己的手拍的更响。
“世子,带公主入王帐吧。”厚吕说了这么一句,就把权杖递给侍女,退下台子去龙格巴图身边吃酒了。
场中逐渐聚集起摔跤的勇士,周围马场上也喧闹起来,人们手拉着手围住篝火跳舞,空气中弥漫起烤肉的香味。
“入。。。入帐?”宣卿脸一红,她还没想那种事啊!!
“以前的礼仪了,那时候没有建王都,都住在帐中,和南盛入洞房的意思差不多。”敖敦抬手蹭了蹭鼻尖,“只是走个形式,晚点就送你回宫里。”
“那就好那就好。。。”宣卿松了口气,跟着敖敦进了他的帐篷,扑面而来的是温暖的松香与甜美的果香,应该是有人提前收拾过。
她进来才发现里面要比外面看上去大得多,帐顶由层层叠叠的鎏金绸缎撑起,帐中四周摆放有立式的灯,灯芯燃着,照得每一处都亮堂堂的。帐内四壁覆盖着暖绒绒的羊毛挂毯,正中央的床很大,但比起寝殿里还是小了许多。
地面铺有手工羊毛地毯,赤红的底色,上面有许多包着锦缎的绣墩和一张圆桌。
帐内光影交错,鎏金器物在烛火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该有的物件一样都不少,挺气派的,到底是以前王室住过的地方。
“你怎么穿什么衣服都带着那个酒囊,都有点破破烂烂的了。”宣卿扑到床上,掏出她刚刚从没人的桌上顺来的苹果啃了一口,血酒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嘴里难受得很。
“六年前的老物件。”敖敦坐在床边,取下酒囊摸了摸“第一次带兵时,父亲给的。”
“看不明白你们了,平时一副不熟的样儿,好像关系不好,可你又把他送的东西带这么久。”宣卿坐起来凑过去看了看,那酒囊不仅有些旧,上面还有好几道刀痕,“我还以为你们北陆人都是热情奔放,有话直说的呢。”
“我能喝一口吗?”宣卿又问。
“很烈。”敖敦摇了摇酒囊,打开盖子递过去。
宣卿闻了一下,很刺鼻的气味,以前喝过的酒和它比不得。
“就尝一下,我看你之前在麟德殿偷喝,是不是比我们南盛的好喝?”宣卿仰头抿了一小口,还是被辣到眉头紧皱,飞快地把酒囊塞回敖敦手里了,喉咙里发出两声不受控制的轻咳,“不好喝!”
“我用它习惯了,那次也装了一壶烈酒,在很冷很冷的时候救了我一命。”敖敦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后来每次有重大决策前我都会喝一口,父亲让我喝酒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