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吏部已经被公孙盛的人掌控,杜枝枝当下决定不去参与铨选,先蛰伏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十天后,纪月笙收到了任命文书。
公孙盛果然没让她失望。
看着文书上的蓬莱县,她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杜枝枝缓缓说道:“从我记事后,我母亲总在我耳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时候我深信不疑,没想过要读书习字。”
纪月笙惊讶地瞪大眼睛:“可你如今……”好几个疑问撞到一起,全都堵在喉咙,竟不知要先问哪一个。
杜枝枝自然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坐到椅子上,缓缓开口:“我家在港口卖茶水点心。八岁那年,港口来了一艘大船,一位穿着华贵的女子下船后,在我家的铺子里喝茶。她没带银钱,取了头上的银钗来抵。”
“我当时不知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字,可我不识字,问她怎么念,她对我摆了摆手,嘴巴虽动,却发不出声。我才知道她是个哑巴。”
“那天之后,我突然想习字,父亲倒是愿意花钱让我去学,可母亲觉得我们家本就不富裕,不应该浪费钱。父亲窝囊一辈子,什么都听母亲的,这件事情便作罢。”
“两天后,我再次遇见那位女子,她拿了一张纸给父亲。父亲念了上面的内容,大概意思是想让我当她的侍女,给的月钱还不少,于是母亲眉开眼笑的答应了。”
“之后,我便跟着她,她口不能言,便请了个先生教我。我不理解她为何会花钱请先生教我,直到我学有所成,才提笔问她。她也提笔,写下原因。”
纪月笙急切地问:“是何原因?”
杜枝枝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她写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写完后,再提笔划掉,对我摇了摇头。”
“我依旧不解,懵懂地看着她,她又提笔,可只写了‘继续学’这三个字便突然晕了过去。那日之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直到现在。”
“她昏迷第五日时,我整理书架,发现了一本小巧的册子,里面写着她的心事。我才知道,她想做御史,可她是个哑巴,注定入不了仕。”
“册子里还写,她在我的眉眼间看到了刚直,想结交我。但她写下名字时,是父亲念给我听,她便知道我不识字。于是让人暗中观察了我家两日,得到我母亲不愿花钱让我习字的消息后,便打算让我做她的侍女。”
“我当时就有了目标,那便是做御史。虽说一开始是为了她想做御史,可当我为此努力时,我竟不可自拔的深陷进去。是她引导我,但正好是我心之所向。”
听着杜枝枝平静地述说着往事,纪月笙竟不自觉掉了几滴眼泪。
杜枝枝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凝重,一改刚才的神态,凑到纪月笙身边,咧开嘴笑了起来:“话说我好像没跟你提过我的老家吧。”
“对啊!”纪月笙抬手,用指腹抹掉眼角半干的泪痕。
杜枝枝吐了吐舌头,调皮道:“你猜猜……”
纪月笙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通过杜枝枝的口音和刚才说到的港口以及大船,这个地方只能是蓬莱。
她说:“是蓬莱吧。”
杜枝枝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要去的蓬莱。”
说到蓬莱,纪月笙的眉头几乎拧到一起。
作为重要港口,此地往来的人形形色色,按理说,思想应该比京城更加开明,可此地对女子的约束却最为严重。
杜枝枝口中的女子,不仅识字,还能请先生教书,想必非富即贵。
纪月笙思索片刻后,想到了公孙梦。
公孙梦自小饱读诗书,年纪轻轻便名震京城,才学压过所有皇子皇女。十六岁那年,围猎落单,被一匹狼生生咬掉了舌头。
这件事情被当时的先皇压了下去,为了安抚公孙梦,封了“蓬莱公主”,还允许她前往封地建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