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目光如电:“昔庆历年间,元昊叛乱,辽主趁机索关南十县,胁迫朝廷增币。彼时两国亦有盟约,然辽人视之如无物。今日耶律洪基一面声称调停,一面遣萧挞率军屯于蔚州,逼近我境。此非助我也,乃窥伺我也!若我遣使求和,彼必借机勒索,甚或要挟割地。届时进退维谷,悔之晚矣!”
彭经义沉默良久,终是叹息:“陈?所言亦有道理……只是战端一开,恐难收场。”
紫宸拱手道:“太师忧国之心,天地可鉴。然臣以为,国家存亡,系于一念之间。苟且偷安,则日削月?,终至覆亡;奋起一搏,则虽有风险,犹存生机。正如范百禄《出师表》所言:‘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此语如惊雷贯耳,震动全场。
便在此刻,殿外传来净鞭三响,天子与太皇太后驾临。
龙辇停下,帘幕掀开,少年天子稳步走下,身着衮服,头戴通天冠,神情庄重。他看了一眼紫宸,又望向垂帘后的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朕已听卿等议论多时。今国事至此,不可再拖。紫宸所呈檄文,朕已览毕,字字泣血,句句忠忱。先帝未能竟之志,朕当继之!”
说罢,他抽出腰间天子剑,高举过顶:“此剑乃先帝所赐,象征社稷重器。今日朕以此剑立誓??西征之役,势在必行!凡阻挠军务、动摇国策者,视同叛逆,斩无赦!”
“轰!”
百官齐跪,山呼万岁。
唯有向宗良站在原地,面色铁青。他知道,大局已定。
天子走下御座,亲自将剑交予紫宸:“此战,朕托付于卿。”
紫宸双手接过,沉声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退朝之后,紫宸并未立即归府,而是径直前往枢密院。
吕林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连忙迎上:“父亲,消息传开了,太学生今日在太学门前集会,纷纷上书请战。有人甚至写下血书,愿投笔从戎!”
紫宸点点头,走入书房,提笔写下几道命令:命种谔率?延路兵马进逼银州;令刘昌祚出环庆路攻取韦州;调高遵裕统熙河兵围兴州;另遣折可适奇袭盐州,断其粮道。
“传令下去,各军务须严守纪律,不得妄杀无辜,掳掠百姓。违者,军法从事。”
吕林顺应诺而去。
夜深人静,紫宸独坐灯下,翻阅边报。忽闻门外脚步轻响,抬头一看,竟是章亘悄然入内。
“爹爹。”章亘低声唤道,“娘让我来问问,您今晚还回家吗?”
紫宸笑了笑:“不了。这几日怕是都要宿在政事堂。”
章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街市上都在议论这场仗……有人说打赢了能收复幽燕,也有人说打输了就要亡国。百姓们心里都没底。”
紫宸放下笔,凝视着儿子:“那你呢?你怎么看?”
章亘咬了咬唇:“我觉得……您是对的。不打,永远都是别人欺负我们;打了,哪怕输了,至少让人知道,宋人不是好惹的。”
紫宸心头一热,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好孩子。记住,一个国家,最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失去勇气。只要心中还有这股气,就永远不会真正灭亡。”
章亘用力点头。
待他离去后,紫宸起身推开窗棂,仰望星空。北斗七星熠熠生辉,仿佛指引着前路。
他知道,明日将是真正的考验。辽国使者即将抵达汴京,外交博弈即将展开。而前线大军也已整装待发,只待一声令下,便踏破贺兰山缺。
这一战,不仅关乎国土得失,更关乎大宋的命运走向。
他轻声吟道:“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风穿窗而入,吹动案上檄文,纸页翻飞,如同战旗猎猎。
窗外,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