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建个信箱。”我说,“不是让他们来找我,是我去找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也许是对死者的,也许是对活着却再也见不到的人的。我要把这些话送出去??哪怕对方已经听不见。”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忆语菊只回应‘未完成’的情绪吗?”
我摇头。
“因为完成的情感会沉淀为记忆,而未完成的,会变成回声。”他望着街角一家关着门的理发店,“你看那里。每天午夜,都会有个小男孩推门进去。他从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理发师。他父亲死于火灾那天,正准备带他去剪人生第一根辫子。他娘说他是女孩命,留长发才能压住煞气。可他想剪。他从来没敢说。”
我看着那扇黑漆剥落的门,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所以你要做的,不是倾听。”阮Echo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是你得教会活人开口。否则,这片土地迟早会被沉默压垮。”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殡仪馆外攥着骨灰盒哭到昏厥的母亲;葬礼上强笑撑完全程却在返程车上突然呕吐的父亲;还有那个总在深夜拨打已注销号码的少女,电话那头永远只有忙音。
他们都不是不想说。
是怕一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第二天清晨,我在灯塔底部清理出一间储藏室。墙上钉了一块木板,上面挂着九十九个铁皮信箱,每个都编号并贴着标签:
-01号:给没能见最后一面的人
-07号:对不起,我当时没抱住你
-23号:爸,我考上编导了,你想看的纪录片我拍完了
-56号:妈妈,我不是故意摔碎你结婚照的
-99号:知夏,我今天问了,你疼不疼?
我在门口立了块牌子:
>**“你可以写任何不敢说的话。不寄出,也有人听。”**
第一天没人来。
第三天,一个渔民放下一封皱巴巴的信,转身就走。
第五天,信箱堆满了。
我每晚整理这些信,读完后并不销毁,而是将内容转化为声波编码,通过耳后蓝纹上传至地下城市的神经网。系统自动识别关键词,匹配相应的情感频率,再由最近的忆语菊释放微震??就像投石入湖,涟漪自会找到沉底的舟。
第七天夜里,我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无尽走廊,两侧都是关闭的门。每扇门前站着一个人影,手里捧着一封信。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祈求,有释然,也有绝望。
走到尽头,门开了。
林知夏坐在房间里,穿着病号服,腿上盖着那条灰蓝色毛毯。她抬头看我,笑了:“你终于来了。”
“我来了。”我声音发抖,“我也带来了别人的话。”
她点头:“我都听见了。昨天有个老太太说‘老头子,今年的腊八蒜我腌多了’,我家阳台那盆绿萝晃了三下。那是他生前最爱摆弄的植物。”
我鼻子一酸:“你还记得味道吗?”
“记不太清了。”她轻声说,“但我记得你握我手的温度。后来每次有人写下‘我想你’,这里就会热一下。”她指了指心口。
“沈眠呢?”我问。
“她在学习开花。”林知夏望向窗外,“她说她不想成为谁的记忆,她想成为土壤。让别人的话,从她身体里长出来。”
我忽然明白她为何迟迟不愿完全显形。她不是害怕遗忘,她是怕被过度铭记??怕我因思念而放弃行走人间的资格。
“你会回去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