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奉旨而来。”他说,“陛下听闻信火鸣铃,特命我前来查证是否‘煽动民变’。”
老仆冷笑:“那你查吧。书院无密室,无兵器,只有书与问。”
周文渊步入庭院,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历代学生名录,停在一栏前??那里赫然写着李崇安的名字,备注为“持火者?悔悟”。
他神色微动,继续前行,直至铃下。伸手轻触铃身,指尖掠过那些刻痕深深的问题:
>“权力来自何处?”
>“穷人有没有资格谈正义?”
>“谁赋予你定义‘叛逆’的权利?”
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你知道吗?”老仆在他身后开口,“李公公临终前留下遗言:‘我烧过三千卷书,唯独不敢碰这里的一张纸。因为我知道,一旦开始怀疑,就再也回不去了。’”
周文渊猛地转身:“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天下太平不好吗?何必总提问题,惹是生非?”
“我们要的不是天下太平。”老仆平静道,“是要让太平建立在真实之上,而非恐惧之中。你今日来,是为镇压,还是为倾听?若只为执行命令,那请动手。但若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活人,不妨留下来听听课。”
周文渊怔住。
他终究留下了。
三日后,他脱下锦袍,换上粗布衣裳,坐在学堂最后一排,听一位女学生讲解《权利本源论》。她说:“法律不该是锁链,而是护栏;统治者不是主人,而是受托人。”
他低头记笔记,手心出汗。
七日后,他遣心腹快马送信入宫:
>“臣深入察访,信火并无谋逆之举,唯有教人思考。然其所授之思,确使人心难控。若强压之,则怨积于下;若容之,则权弱于上。
>臣斗胆进言:与其惧其燎原,不如引其为炬。
>请设‘御前问政塾’,遴选青年才俊,由信火师者入宫讲学。使天子近臣皆明是非,庶几上下同心,共治天下。”
半月后,圣旨抵达。
赵珩之孙、当今皇帝赵允熙下诏:
>设“明理阁”,聘信火学者五人为顾问;
>每月朔望,皇帝亲临听讲,议题不限,直言无讳;
>所有奏章须附“异议备忘录”,记录反对意见,不得删改;
>并开放史馆档案,允许民间修史。
旨意宣读当日,铜铃十三秒一响,如常。可细心人发觉,那音色似乎清亮了些,像冰裂春河,透出久违的生机。
又一年秋,黄穗病重卧床。
她已年逾古稀,双目近乎失明,却仍坚持口述《问政十年记》。临终前,她召见诸弟子,问:“若有一天,人们不再需要你们替他们发声,你们该做什么?”
无人能答。
她微笑:“那就教会他们如何质疑你们自己。”
言毕而逝。
遵其遗愿,遗体火化,骨灰混入墨汁,印制十万册《公民问答手册》,分发全国学堂。书中第一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