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沉默片刻,将一枚白子贴靠上去,打出:**“你不是一个人。”**
普路的手抖了一下。
接下来的对弈越来越激烈。他的棋路充满攻击性,却又处处留有破绽,像一头受伤的狼,既想撕咬世界,又渴望被拥抱。他用“镇头”表达愤怒,用“跳”表示逃离,用“尖顶”诉说委屈。而沈砚之始终以温和的拆边、稳健的守角回应,每一个手势都是理解与接纳。
直到一盘终了,胜负已分,黑棋大龙被围,无力回天。普路盯着棋盘,忽然伸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湿漉漉的。他没有哭出声,但肩膀剧烈颤抖,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山。
就在这时,妹妹悄悄递来一本日记。封面写着《第十八本》。我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道:
>“今天,来了两个人。他们带了一块会说话的木板(棋盘),还有一个能用手跳舞的语言(手语)。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我把这盘棋抄下来了,准备今晚刻在窗框上。
>如果明天太阳照进来,光斑落在‘白子陪伴’那一格,我就试着……写下第一句给世界的信。”
我的眼眶发热。
当晚,我们借住在村小宿舍。窗外暴雨倾盆,雷声滚滚,仿佛天地都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时刻酝酿。我整理影像资料时,发现普路偷偷录下了一段视频??他坐在油灯下,面对镜头,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但他手里握着炭笔,在纸上快速书写:
>“我试了三次,想说‘你好’。
>第一次,舌头打结,口水流出来。
>第二次,声音像破锣,吓到了自己。
>第三次,我闭上眼,想象对面是那个下棋的男人。
>我说出来了。虽然很难听,但我说出来了。
>原来,开口不是为了好听,是为了不再孤单。”
我放下纸,久久不能动弹。
第三天清晨,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山林间。我们再次来到普路家,却发现阁楼门开着。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木窗框上雕刻棋谱。正是昨日那盘残局,每一颗棋子都被清晰刻出,旁边还标注着手势含义。
见到我们,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然后,他举起右手,缓缓打出一串手语:
**“谢谢你们……来看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用手语交流。
沈砚之红了眼眶,回了一个手势:**“轮到你了。”**
普路点点头,转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旧铁盒,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七本日记。他抽出最厚的一本,翻开最后一页,递给我们。上面写着:
>“如果我能说话,我想告诉全世界:
>我不是怪物。
>我只是生来就与众不同。
>我会痛,会爱,会做梦,会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