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如惊雷裂空。
与此同时,沈小砚已行至雁门关外。此处黄沙漫天,残堡孤立,曾是汉唐将士抵御胡骑的前线,如今只剩断箭锈戈,埋于风中。他在一座废弃烽火台下歇脚,取出那只空陶罐,轻轻摩挲。
夜深人静时,忽闻远处传来驼铃声。一队旅人缓缓走来,为首者披褐衣、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他们在烽火台前停下,取出一只木箱,打开后,竟是满满一匣竹简。
“我们是从敦煌来的。”那人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坚定,“我们走了三个月,只为把这份《问经》送到你手中。”
沈小砚起身相迎,双手接过竹简,指尖微颤。
“你们……不怕被查?”
“怕。”对方苦笑,“但我们更怕沉默。我们村里有个孩子,因问‘佛祖会不会做梦’,被寺庙逐出。他娘说:‘要是沈先生还在阳谷,就不会这样了。’所以我们来了。”
沈小砚低头凝视竹简,忽然发现其中一片背面刻着几个极小的字:
>“第七窟,水中有镜。”
他心头一震,猛然想起当年在阳谷古井深处,曾见铜镜残片沉入幽暗,此后再无踪迹。难道……那镜子并未破碎,而是沉入地下暗河,流向了某处隐秘之所?
翌日,他折返南方,直奔阳谷。
重归故地,已是寒冬。阳谷县城面貌焕然一新,昔日衙门前的“肃静”“回避”牌匾已被摘下,换成了两块新木板:
>“欢迎提问”
>“答案在路上”
县学扩建为“问书院”,庭院中央立着一座石像??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女孩,手持灯笼,仰头望天。当地人唤她“阿枝娘娘”。
沈小砚悄然走入井边,只见老翁仍在守井,正用布巾擦拭井栏。
“你还记得那晚吗?”沈小砚问。
老翁抬头,眯眼打量片刻,忽然咧嘴一笑:“记得。那丫头说了个‘嗯’,然后井水亮了一整夜。自那以后,我家孙子再也不怕黑了,天天晚上问我各种怪问题。”
沈小砚蹲下身,伸手探入井中。寒意刺骨,但他坚持往下摸索。约莫半炷香工夫,指尖触到一块冰冷坚硬之物。他用力一拽,竟拉出一面青铜圆镜??正是当年失落的铜镜残片,此刻却完好如初,镜面光洁,映出他的脸,却又似不止一张脸,在光影晃动间,浮现无数男女老少的轮廓。
他猛然醒悟:这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面“心鉴”??它照见的,是所有曾因疑问而觉醒的灵魂。
当夜,他再次燃起篝火,将陶罐置于膝前,倒入井水,悬镜于上。闭目默念七字真言:
“疑、惑、思、省、醒、觉、启。”
刹那间,镜光暴涨,水面浮现巨大虚影??不再是地图,而是一座深藏地底的巨大宫殿,由七条地下河环绕,中央矗立一座石塔,塔顶悬浮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内部似有文字流转。
“这是……‘问源之心’?”沈小砚喃喃。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马蹄声。十余骑飞驰而至,为首者正是潘姓少女。她翻身下马,脸色凝重:“北方急报,补天军内部生变!有将领暗通旧贵族,欲刺杀韩定远,另立帝号。共议庭濒临瓦解。”
沈小砚沉默片刻,道:“他们忘了初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他望向井中镜影,缓缓道:“去第七窟。取回‘问源之心’。若人心易变,那就让它重新听见最初的提问。”
两人当即召集旧部,携《问典》副本与铜镜同行。经七日跋涉,终于抵达阳谷山脉最深处的第七窟??此地历来被视为禁地,传说中有恶鬼盘踞,实则入口被巨岩封锁,上有古老符文:“唯持问者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