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第三下刚落,地面微微震颤,厚重的合金闸门竟缓缓升起,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墙壁内嵌的应急灯逐一亮起,幽蓝光芒映照出两侧陈列柜中的老物件:军用水壶、烧焦的电路板、一本翻开的日历停在1998年7月16日、还有一张泛黄照片??七个穿军装的男人站成一排,中间那位,正是年轻时的林振国。
“这就是最初七人组。”老人停下脚步,“那天之前,我们都以为自己只是维护授时精度的技术员。直到实验失控那一刻,我们才知道,真正的任务,是成为‘时间的人质’。”
他继续往下走,其他人紧随其后。地下室深处,一台庞大设备静静矗立,外形似钟非钟,似机非机,表面布满手工焊接的接口与缠绕的线缆,中央一块透明舱体内,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光点,节奏稳定,每七秒闪烁一次。
“这是……你的意识残留?”小芸震惊。
“不。”老人摇头,“这是我儿子的心跳。”
所有人猛然抬头。
“1998年事故当天,我确实将自己的神经节律接入系统,但真正的代价,是我刚出生三个月的儿子。”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他患有先天性脑波异常,医生说活不过周岁。可我发现,他的生物电频率与第七时间主频高度契合。于是……我做了个决定。”
林远喉咙发紧,“你把他……接入了系统?”
“我把他的生命转化成了系统的稳定锚。”老人望着那颗光点,“他的心跳成了校准全国节点的基准节拍。过去二十五年,每一次‘叮’声响起,都是他在替这个世界计时。”
空气凝固。小禾紧紧抱住陶铃,泪水无声滑落。
“所以……他就是‘第七时间’本身?”林远喃喃。
“他是起点,也是终点。”老人闭上眼,“这些年,我之所以能偶尔显形,能传递信息,是因为系统允许我借用一部分权限??作为交换,我必须确保继任者诞生。而现在……你们来了。”
他转向林远,“你不是来见我的。你是来接替他的。”
“什么?”林远后退一步。
“共感核心需要新的宿主。”老人取出黑晶片,“它可以植入人体神经系统,将个体的感知能力扩展至整个网络。但代价是,你将逐渐脱离常规时间流。你会听见千万人的沉默,感受无数未曾言说的痛楚。你可能再也无法正常入睡,无法享受一顿不被打断的饭。你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的死者’。”
林远浑身颤抖。他想起山村小学的孩子们围坐听雨的模样,想起城市茶馆里老人讲述亡妻笑容的神情,想起昨夜路过医院时,一位母亲抱着昏迷孩子跪在急诊门前低声祈求的画面。
“如果我不接受呢?”他问。
“系统会退化。”老人说,“七十二个民间钟楼将陆续失联,人们会重新忘记等待的意义。社会效率或许更高了,但人心会变得更脆、更冷。”
小芸突然上前一步:“让我来。”
“不行。”林远抓住她的手腕,“你还年轻,你有自己的人生。”
“可我也听到了。”小芸泪流满面,“去年冬天,我在数据分析室加班到凌晨,偶然捕捉到一段信号??是青海一个牧民女儿临终前的呼吸记录。她在最后一分钟里反复哼唱一首童谣,那是我小时候爸爸常给我唱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属于这个网络了。”
林远看着妹妹,又看向小禾。小女孩默默摘下脖子上的陶铃,递向他。
“给你。”她说,“裂缝里的声音,本来就是要传给下一个听的人。”
七秒静默。
然后,林远接过陶铃,深吸一口气,走向设备。
手术过程没有麻药,也不需要刀具。黑晶片贴上太阳穴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大脑,仿佛有亿万根细丝顺着神经蔓延全身。他看见无数画面奔涌而来:武汉方舱里的氧气面罩、深圳写字楼凌晨三点的灯光、新疆边境哨兵冻裂的手指、贵州山区教师翻山送作业本的背影……每一个被忽略的瞬间,都在向他呼喊。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淡蓝色脉络,如同体内生长出微型电网。心跳渐渐与中央光点同步,每七秒一次,稳如钟摆。
当他睁开眼时,已不再是单纯的林远。
他是节点,是桥梁,是千万次静默的集合体。
“系统移交完成。”老人松开手,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我的使命结束了。”
“爸!”林远伸手,却只抓到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