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翰林院之首的翰林学士恭声道,“这里便是臣等日常编纂书籍的地方。”
贺枢缓步走进屋内。
书架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几条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棕色桌面锃亮,没有丝毫墨渍,甚至倒映出人影。
“倒是挺干净的。”他随口一说,“在这里修书,可觉得辛苦?”
翰林学士心说整个翰林院的官员、书吏自从接到天子要来的消息,一天一夜没睡觉,就为了打扫官署,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洒扫一遍,能不干净吗?
但这话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他躬身道:“修书乃是为了博取典籍之精华,梳理其中疏漏,乃是为天下文士造福,精进自身学问,以待日后为陛下效力。”
听多了这样的恭维,贺枢没怎么放在心上,视线掠过案上的一卷诗集,看清封面的书名,握在手里。
翰林学士悄悄掀起眼帘,觑了一眼封面,隐约窥见乐府二字,不敢再看,又听到天子问:“官署有何短缺?”
那肯定是缺钱又缺人啦。
不过肯定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翰林学士迅速调整语气,表明翰林院的官员全部耐得住清苦,无论条件再差,绝对恪尽职守,保证修纂的书籍准确无误。
当然,如果户部愿意多拨些银子就更好了,最好让吏部再多安排人员进来。
出口成章,文采斐然,有理有据,不愧是翰林院之首。
贺枢略略点头,翻开手里的诗集,“今年的新科状元呢?朕记得点了他做修撰。”
人群里立刻挤出一个人,刚过而立,一身从六品官袍洗得干干净净,弯腰行礼:“臣张顺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免礼。”贺枢看向张顺,知道他拜在郑仁远的门下,特意将语气放得和缓一些,“在翰林院待的可还顺心?”
张顺飞速思考天子问话的深意,而自己姓名带了个顺字,斟词酌句:“回陛下,衙门各位上司为人磊落,同僚和气,臣在此万事顺意。”
贺枢忽然想起那天在城隍庙市时,她对那些社戏的感慨,问:“可有娶亲?”
话题跳的太快,张顺愣了下,旋即回道:“回陛下,臣十九岁已经成亲,现有一女年方九岁,一子年方七岁……”
翰林学士轻轻咳嗽一声。
张顺反应过来,迅速告罪:“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无妨。”贺枢看向候在边上诸多的官员,“修身齐家,莫要忘了。”
在场官员齐齐应是。
“朕还要去国子监。”贺枢点了几个人,“你们也一起去。”
被点中的除了翰林学士及侍讲学士,还有今年刚刚高中的三鼎甲。
跨出屋外,贺枢
看了一眼西边,忽然问:“钦天监的天象记录是否按时送来?”
上个月钦天监官员变动剧烈,翰林学士也知晓此事,立刻说:“前日吴监正亲自送来七月天象记录,臣看过了,应该没有疏漏。”
“那六月的呢?”
“同样清晰明了,详略得当。”
贺枢微微勾起嘴角,快步走向轿辇。
翰林学士偷偷看了一眼天子,不由琢磨天子为什么一直拿着那本诗集。
国子监位于城北的安定门附近,从翰林院出发,走城东的安定门大街更近。
天子圣驾,还有众多官员随行,禁军及京兆府早已安排侍卫肃清大街附近,不准百姓随意靠近,就连街边的铺子也要暂时关门。
贺枢坐在辇车内,翻开诗集看了几眼,被上面的墨字晃了下眼睛,干脆合上。
他掀起辇车帘子一角,正好瞥见街边玲珑阁三个字,不由笑了一下,握紧手里的诗集。
到了国子监,国子监祭酒领着一众官员、监生等候在门口,看见天子仪仗,纷纷跪下行礼。
见礼完毕,贺枢坐在上首,问:“哪些是举监?”
中了乡试的举人,如果在来年的会试落榜,确实学识渊博,有些会被举荐进入国子监,称为举监。
国子监祭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说出几个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