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儿拱手,指指自己:“这位贵人,如果最近有听过晋北商人的名号,那应该就是指赵某了。”
这位搭话的贵人发辫整齐,身着窄袖短衣,虽然还是鲜卑人打扮,但衣料都是中原顶好的绸缎。
他感兴趣道:“我听说你有一根神草,是怎么回事?”
赵念儿苦着脸:“什么神草啊,毒草还差不多。是我们那儿有户郎中摔下山崖的时候顺手扒了块石头一起掉下去了。结果这人把腿摔断了,石头竟然也碎了,露出来里面一根晶莹剔透的草茎,还特别坚韧。他以为是个宝贝就带回家,结果第二天全家上下就被野兽吃得差不多了。我刚好路过就收了这根草,结果您猜怎么着?当晚就有豹子来闯我家!幸好我家里还算有点钱,平时养着不少厉害护卫,但也吓死我了。”
他歇了口气,继续道:“我看这就是个纯祸害!自从有了这东西之后,家里总是隔三差五的进野兽,得亏我是个商人做派胆子大,想着就算用来打猎也是个好东西啊,就请了我们那儿的道长给装起来了。但是我们那小地方道长也孤陋寡闻,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想到来到怀荒镇竟然王爷也能看上我这小东西。”
他说的玄乎,周围几人都干脆停下交谈,只听他讲。
高道长轻咳一声,见众人都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很有派头地一缕胡须:“赵爷手里这个应该是传说中的琉璃草,妖物吃了能淬炼妖丹,增益修为,乃至开启灵智,化形有望。此物十分珍贵,老道也只在古籍上读过。”
赵念儿惊惧:“这世上真有妖啊?”
高道长一脸高深:“如果世上没有妖,那王爷今日为何会开这个延元宴呢?”
赵念儿有心再打听,众人却已笑着将话头岔开,只连连称赞他这回真是交了好运。
赵念儿心道这是好运呢?爷今天来这儿,就是来找你们这群走了狗屎运投了个好人胎,却不好好当人的。
今天坐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我自己,全是狗东西。
高道长起身,向各位宾客告辞,回头去门口迎别人。
赵念儿揣着手打眼往席上扫视,就和坐在前排的沈道固正正对上了视线。
赵念儿:……
赵念儿:……可能也不全是狗东西吧。
不是,沈道固他在这儿,姑娘知道吗?
沈道固礼貌对赵念儿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和身边鲜卑打扮的贵族低声交谈,仿佛只是个第一次见赵念儿的陌生人一般。
赵念儿本来是抱着入虎穴的决心来这里,此刻却搞得心乱如麻,甚至不确定沈道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狗人。
他再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镇东王已经坐到主座上。
镇东王可以说是一个很妥妥的老人,满头银白的微卷长发,面容枯槁,脸上的纹路比方才影壁上的都多。但唯有一双眸子,精光隐现、不怒自威。
这位老人一落座,席上的宾客就停止了交谈,尊敬地看向他。
镇东王稳稳举起鎏金高足杯,声音沙哑,动作却不见任何老年人的迟缓。
“本王今日见到你们,十分高兴。在座各位都是我漠南草原上的雄鹰,也是本王的肱骨至交。愿天神如庇佑本王一般庇佑你们,今夜能共享长生。”
恍如白昼的繁华大厅中,众人一起举杯共饮。
赵念儿跟着小啜了一口,酒是北方的黍米酒,入口轻香,后劲却足。
镇东王放下酒杯,双手撑在桌案上,唇齿开合间话语清晰传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不必拘束,本王特意为你们备下一桌好宴。重头戏,呵,还在后夜呢。”
侍者们鱼贯而入,捧着精致的漆盘,其上炙肉滋滋作响、羊羹汤汁浓郁。
一时间,厅内气氛热络起来。
赵念儿草草吃了两口,一副很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迫不及待问旁边的人:“我没听错吧,方才王爷说长生?这长生是我想的那个长生吗?有老神仙不成?”
旁边人笑道:“小兄弟想想这个宴叫什么名字呢?”
赵念儿嘀咕:“什么宴宴宴的,我还以为是怕泄露宴会名字起的防拍名呢。不是,王爷还有这个能耐?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关起门来自己享受?”
那人低笑:“小兄弟你打眼看看,今日在座的,不是王爷最为亲近的亲信之人,就是像小兄弟你一样携了足够的重礼啊。”
赵念儿心道,那沈道固坐那么前头,还偶尔和镇东王有说有笑,那不得和镇东王亲密得掏过心掏过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