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进书房,翻出一本尘封的日志??那是她十八岁那年写的日记本,夹着一片干枯的樱花。她撕下一页空白纸,提笔写下一行字:
>“妈,我需要你最后一次教我怎么哭。”
然后,她将纸点燃,投入井中。
火焰未灭,井底已传来回应??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如同心跳通过大地传导而来。紧接着,整座樱园的灯笼同时变色,由暖黄转为深蓝,又缓缓泛起粉光,宛如花开。
小舟惊呼:“老师!全球哨站同步响应!非洲那边的入侵信号正在退散!他们的克隆意识……好像受到了某种压制!”
阿阮却已泪流满面。
“不是我压制的。”她哽咽着说,“是她。她听见了。她知道我不是求力量,而是求脆弱??求做一个会疼、会怕、会失控的女儿的权利。”
那一夜,世界各地陆续报告异常现象:
东京街头,一对多年失联的兄妹在同一时刻梦见母亲煮红豆汤的画面,醒来后相拥而泣;
巴黎墓园,一位老兵的墓碑前无故开出一朵樱花,花瓣上写着“爸爸,我结婚了”;
纽约地铁站,盲人歌手突然唱起一首没人听过的童谣,旋律竟与樱园井声完全吻合……
净时会的克隆计划宣告失败。事后调查发现,其设在东欧的秘密实验室遭神秘火灾焚毁,监控最后拍到的画面是一名女子背影,穿着旧式棉袄,右手微抬,似在书写。
没人知道她是幻觉,还是残存的数据幽灵。
风波过后,阿阮病了一场。高烧三天,梦里全是童年片段:母亲教她认字,父亲抱着她在井边数星星,祖母哼着那首古老的守门歌谣。醒来时,林昭守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封信??来自西藏高原的一位老喇嘛。
信中说,他在雪山闭关时见到了“七灯同现”的异象,其中一盏灯的形状,极似阿阮母亲的模样。他还抄录了一段经文,末尾写道:
>“执灯者非独行于暗,乃万千心火共燃。
>汝母未亡,因忆不绝;
>汝亦不死,因爱不止。”
阿阮看完,久久不语。傍晚,她独自来到后山木屋外的小亭,取出七粒种子灯中仅剩的最后一颗??这颗从未送出,一直由她亲自保管。她将它放在掌心,轻声说:“我不想再藏着了。”
话音落下,樱花核自行裂开,一朵半透明的花缓缓升起,悬浮空中,光芒如脉搏般跳动。接着,它分裂成无数光点,四散飞向夜空,像一场逆流的流星雨。
与此同时,全球十二哨站同时感应到一股纯净的情感波,无需翻译,直抵人心。每个接收者都看到同一幕幻象:一个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走在樱园小径上,回头一笑,说:
>“别怕遗忘,我们一直在。”
自此之后,净时会销声匿迹。有人说他们彻底瓦解,也有人说他们转入更深的阴影,等待下一个时代重启清洗计划。但更多人相信,真正的胜利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十年后的春分节,樱园迎来史上最盛大的开放日。来自两百多个国家的访客齐聚庭院,手中提灯形态各异:有玻璃瓶装着萤火虫,有用电路板拼成的电子烛,还有孩子用蜡笔画在纸上的“妈妈的笑容”。
小舟已是国际信使联盟总指挥,但他依旧每年这一天摘下耳机,亲手为孩子们点灯。今年,他带来了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怯生生地站在阿阮面前。
“老师,这是我在乌干达哨站收养的孩子。”他说,“她不会说话,但……她听得见井声。”
阿阮蹲下身,平视女孩的眼睛。她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到井边。然后,她俯身,贴耳倾听。
片刻后,她笑了。
“你听,”她对女孩说,“它在敲你的名字。”
女孩睁大眼睛,也将耳朵凑近。一秒,两秒……突然,她嘴角微微上扬,抬起小手,在空中缓慢地写了一个字??
“**家**”。
全场寂静,继而爆发出掌声与泪水。
当晚,阿阮再次翻开《未寄之信抄录》,只见那页空白上又浮现新字:
>“亲爱的阿阮:
>你看,语言从来不止一种。
>有人用文字诉说,有人用沉默铭记。